“那又有何难?让墨书先行一步,与苏姑娘说一声,若她觉得冒犯,那咱们就往隔壁谢家庄子去,出来一趟,我就当是泡汤池子了。”
“景川鲁莽,多谢沈先生体谅。”
“无妨,有生之年能瞧见淳之你这般冒失的模样也是一大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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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苏浅瞧着已是恢复了元气,用过早膳,又指挥着巴婶子卤猪蹄子、炸春卷了。
知秀进了灶房,一边馋着一边道:“姑娘,那位大理寺少卿身边的墨书来了。”
苏浅登时放下手中的活,出门去,见到墨书笑道:“可是大人有事?”
见到苏浅,墨书连忙将酝酿了一路的说辞道出:“苏姑娘,我家公子请了沈先生来,就是谢家表小姐的授业恩师,已然在路上了,但公子他千虑一失,之前竟忘了跟您商量,也不知您愿不愿,这事儿···”
苏浅一字一句都听清了,但就是反应不过来,不知该说什么,不知该是什么神情。
墨书见此情形,不觉心道糟了,不会是生气了吧?
而旁边的茹嬷嬷看出了自家姑娘的愣神,连忙感激道:“大人他来得太及时了,昨日我们家姑娘还想着识字读书的事儿呢!您们今日就帮忙请来先生了,还是大名鼎鼎的沈先生,我家姑娘这欢喜地都不知所措了。”
说着她又转头吩咐道:“知秀,你赶紧带几个利索的,将东厢房连带着两边的耳房都收拾出来。”
知秀仔细应着,立时转身就跑去收拾屋子。
不过半炷香的工夫,景川一行便到了,他远远地瞧见苏姑娘带人在庄子外等着,稍微放心了下。
到了后,景川便先躬身请沈先生下马车,她也不用婆子扶着,直接自己轻巧一跳,比之淡雅的容貌姿态多了分灵动。
沈先生下了车,以苏浅周到的性子该立时上前打招呼的,可她却纹丝儿不动的,只一味盯着少卿大人瞧。
茹嬷嬷见自家姑娘这般,怕怠慢了沈先生,便想上前提醒,谁知沈先生上前拉过她说道:“我许久未出山庄,这一出来,就见着了旧人,还真是不胜欢喜,茹嬷嬷,您先带我进去,咱们叙叙旧。”
茹嬷嬷也是见过沈先生的,此刻一听她如此说,再见自家姑娘与小景大人旁若无人对望的模样,便明白了此中深意,一边与沈先生寒暄着,一边请她进了庄子。
苏浅不知是不是被下了蛊,就呆呆地望着少卿大人。
景川被瞧着心慌,上前道:“苏姑娘,我无意冒犯,思虑不周都是···”还想说什么,便见苏姑娘簌簌地落下泪来。
他更加慌了,忙道:“莫哭,苏姑娘,别哭。”说着,他焦急地摸出随身带着的帕子,递到苏姑娘面前。
苏浅看着眼前的帕子,愈是潸然泪下。
她自来到这里,就将得到的所有善意都用同等的人参与灵泉回报,不让自己沉溺于旁人的关怀与付出,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要奢求旁人的拯救与襄助。
可是此刻苏浅只觉得,大人他是可以依靠的,而自己也想要依靠他,把额头放在了大人的帕子上,抵着他的手掌,似是借此能得到世上最和煦的微风与春光。
而萦绕在心头的那个一直被她逃避着的问题也终究豁然开朗,自初见时为她解围击鼓,到后来,默契抓贼,墙头安慰、雪中同行、赠腰牌、送花灯,桩桩件件,他每一次的身影都已经牢牢地印在了苏浅的心头,根本无法抹去。
而景川呢?他恍恍惚惚地托着苏浅的小脑袋,一时不知是梦是醒。帕子不断被沾湿,掌心的泪烫得他心疼不已。
他想要摸一摸眼前毛茸茸的小脑袋,想要揽她入怀,给她安慰,给她呵护。只盼着此生有幸,他是唯一可以接住苏姑娘眼泪的人。
“妆容都花了。”说着,哭了好一会儿的苏浅拿着帕子羞怯地跑开了。
景川久久站在原地,直到墨书来请,才进了庄子。
沈先生被请到主位坐着,茹嬷嬷在旁与她闲话,景川进来后,沈先生一脸揶揄地瞧着他,也得亏开窍后脸皮变厚了,若不然哪受得住沈先生这般眼神。
过了一会儿,苏浅急匆匆赶来,进屋便向主位的沈先生道歉:“先生,小女来迟,还望···”
“无妨,我独居惯了,本就不耐烦那些规矩,莫说别的,快走进些,让我瞧瞧!”
苏浅缓缓上前,让沈先生看清自己,沈先生仔细瞧了几眼,点点头道:“眉目清正,不卑不亢,是个好孩子。
如此,有些话我也就直说了。我来此呢,一是受人之托,二嘛,也确实是许久未曾出来瞧瞧了。往后啊,我在你这庄子叨扰,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那些自会教你,只是这拜师啊,咱们得再看再思量,毕竟先生与弟子之间也是讲究缘分的。这般,可否?”
“能得先生教导,小女已然感激不尽,其他一切皆听先生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