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淩看向他。
傅南期:“其实,你老师未必有那么多忌讳,你送什么他都不会介意,是你自己给?自己设置的障碍。如果你随性一点,就不用纠结那么多了。”
温淩没答。
道?理是简单。但是,做起来?哪有什么简单?
她?又不是他,如果她?站在他这个位置,当?然不用想送什么。退一步说,就算送的东西不合心意,人家也会感激涕零。说带来?,送什么不是关键,关键是谁送。
心里这么吐槽,她?不经意抬了下眼,发现他正定定望着她?。
到?底是心虚,她?目光躲闪开,佯装低头继续去挑,嘴里欲盖弥彰地嘀咕着“这个好像太小了”,又或是“这个好像太幼稚了场合不适合”。
傅南期心知肚明,只觉得好笑?,倒没有戳穿她?。
期间他接到?一个电话,吩咐她?两句,去了门口接听。
温淩提着的心才放下来?,得以安心挑选。
这地方是繁华商业街,进进出出的人很多,这才一会儿?功夫,外面就涌进了不少人,不乏年?轻情侣。
温淩四下里一扫,竟然看见了两个熟人,不觉怔了下,脚步停在原地。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两人已?经说笑?着走近。任淼甫一抬头,就和温淩的视线对上了:“淩淩?”
温淩淡淡一点头,没什么表情。
“好巧啊。”任淼笑?了笑?,“明天?是薛总的大喜事,我跟阿宴过?来?挑两件礼物。”
温淩是真的诧异。
这两人过?去,确定不会被?薛洋扫地出门?
薛老头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当?然,这跟她?没有关系。而且,这个名利场呆久了,她?大多也了解,没有永远的朋友或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在利益面前,再不对付的人下一刻都可能握手言和。
温淩点一下头,态度敷衍,回头挑自己的东西去了。
任淼的表情有些僵硬——温淩的态度,跟她?想象中有些差距。
没有人比她?清楚温淩有多爱傅宴,多崇拜这个男人。她?大三那会儿?就跟傅宴在一起了,忍受着他身边来?来?往往的莺莺燕燕,却从不开口要求什么。
这样卑微隐忍到?极点,不是真爱是什么?
虽然她?也爱慕傅宴,不过?,她?从来?都瞧不起温淩。
也从来?没把她?当?成威胁过?。
她?看得很透,傅宴只是玩儿?玩儿?她?罢了。他们这个圈子,这种事情稀松平常。别?提他对温淩如何,光是他那个精明强悍的母亲,他跟温淩就不可能有什么结果。
何况,傅宴真的爱温淩吗?不见得。
任淼心中急转,欲要上前说两句,一个男人缓步走到?温淩身边,轻俯下身:“挑好了吗?”
角度原因,任淼只能望见他白璧无瑕的侧脸,鼻梁很高,眉骨清正,乌黑的眸底噙着春风般的笑?意。
这个姿势,两人贴得极近,又是这样自然而然,非常亲昵。
任淼怔了片刻,回头去看傅宴,却见他面色冰寒,一瞬不瞬望着对面两人。
傅南期跟温淩说完话才不紧不慢地回过?头,像是这会儿?才注意到?他们,浅笑?招呼:“巧啊。”
任淼忙递出笑?意,态度恭敬:“傅先生,您好。”
她?跟傅南期有过?几?面之缘,不过?并不熟悉,只知道?这人在楼市和股坛屹立多年?而不倒,是金融圈的一个神话,在北京年?轻一辈的企业家中更是佼佼者,她?哥哥任东明向来?自视甚高,却对他多加推崇,自然不敢小觑。
傅南期客气地跟她?寒暄了两句,回头继续跟温淩说话。
看两人的关系,应该不差。
任淼心里升起隐晦的别?扭,又想起那日宴会上看到?的,出门时?,问傅宴:“淩淩跟你大哥很熟吗?”
“不清楚。”
任淼心有疑云,见他脸色不佳,只好把话咽下去。
只是,心里的疑惑和别?扭则更甚了。
如果温淩和傅南期关系匪浅,就相?当?于在紫光集团有了新的靠山,这对她?的影响挺大的。
而且,傅宴这几?日的态度,更让她?心绪不宁。
……
“算了吧,真的选不好。”温淩放下手里的罐头,笑?得勉强。
傅南期笑?了笑?,手抚过?陶罐的纹路:“其实,送老人家不用那么麻烦,简单一点,投其所好就好,并不需要多贵重。”
温淩垮下脸,哀怨道?:“道?理也懂,漂亮话我也会说,可轮到?自己选起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傅南期回头,笑?意从眼底浮起:“你是在挖苦我纸上谈兵吗?”
温淩一怔,意识过?来?,自己的话好像真有这意思,忙摇头:“我不敢。”
“真不敢?”
温淩指天?发誓。
他这才冁然,笑?着按了一下她?的脑袋:“走吧。”
她?下意识听了他的话。走到?外面他才说,薛洋喜欢下棋,他家里还有一副紫檀木棋盘,是珍品,就由她?帮忙以她?的名义送给?他好了。
温淩说这怎么可以。
他说,那是别?人送给?他的,他家里这些玩意儿?很多,都堆不下了。
温淩这才应下。
是夜,华灯初上,街道?上的人流逐渐增多。温淩回头去看身边人,谁知他也正好低头看她?,笑?:“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她?的眼睛有点亮,又有些却步的怯弱,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只是望着他。
傅南期也只是微笑?,任由她?看。
她?反倒不好意思了。不过?,并没有移开目光,而是郑重道?:“这一年?多来?,您都很关照我,真的非常感谢。”
虽然一开始有他自己的打算,帮她?,不过?顺手提携,却将她?从深渊中拉了起来?,她?真的非常感激他。
“不用感谢。”傅南期却道?,“‘谢谢’和‘对不起’,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他向来?直接,却是话糙理不糙。
温淩赧颜,怪不好意思的。
可要送他什么东西的话,没准他转头就送她?更贵重的了。
而且——
谁知道?他还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这人看着不声不响,主意大着呢,谁也撼动不了他的决定。
而有一些事情,也是她?想要求证的。
比如——
“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说完,她?就觉得脸上火烧火燎,可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而且,也有想探探他底的意思。
心里打定了主意,她?复又抬头,执拗地望着他。
傅南期的神色却一如往常,波澜不惊。他说,淩淩,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
说这句话时?,这人是微微含笑?的,毫不避讳地跟她?对视,眸光狡黠。
温淩反倒说不出话来?了。
他确实是厉害,轻易不显露心迹,不动声色间倒是把人玩得团团转,叫人先按捺不住。
因为这段插曲,路上有些沉默。车开到?新城国际,已?经有些晚了。
高档小区绿化好,树影婆娑,夜间更显安静。温淩四处张望,就听傅南期道?:“到?了。”
她?回头,他已?经把车停了,人在外面弯下腰,敲了敲车窗。
温淩连忙解开安全带跳下来?。见他已?经往前面走了,又跟条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趋跟上去。
傅南期进单元门时?回了下头,她?下意识站正了。
——像一种本能的反应。
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乖,很乖。
不过?,也有点好笑?。
他情不自禁地弯了下唇角,有那么会儿?,感觉自己在遛小狗。
电梯上升过?程中,温淩的眼睛不乱转了,空间太小,偶尔抬一下就会跟他的目光撞上。
他沉静,她?亟不可待地逃开,倒像是成了做坏事的那个人。
可明明,她?什么也没干。
到?了,傅南期按指纹进入,她?忙跟上。
屋子还是上次来?的那栋屋子,一样的空旷宽敞。可能是色系偏冷的缘故,哪怕打着暖气也觉得寒冷。
温淩捧着热茶杯四处看了看,发现玄关处多了一幅画。
一副蓝色、黑色、灰色和米黄色交杂的抽象画。她?看半天?没看出这画的是什么,歪了歪脑袋,继续品鉴。
正看着,视线被?人挡住了。
她?抬起脑袋,傅南期高大的身影伫立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个盒子:“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她?讪笑?,直起身。
他循着她?的视线回头,也看到?了那副画,目光停顿了一下。
“那是一位老朋友送来?的,我瞧着不错,挂上了。”
“老朋友?”
“嗯,刚下海那会儿?,一块儿?创业的朋友。”
“‘下海’?”她?咀嚼了一下这个词,脑海里不由闪过?香艳的片段,不怀好意望向他。
傅南期挑眉,眸光淡淡扫来?:“?”
温淩知道?自己忘形了,连忙收敛几?分嘚瑟:“开玩笑?嘛。”
她?倒也机灵,见势不对就开始扯别?的,问起他刚创业那会儿?的事情。一方面是为了岔开话题,另一方面,倒也真的有些好奇。
“有遇到?过?困难吗?”她?眼巴巴望向他。
“你觉得呢?”傅南期淡笑?,又把皮球踢回去。
温淩被?噎了一下,便知道?很难在他这儿?讨到?便宜了:“你这样厉害,恐怕只有坑别?人的份儿?。”
这话有些嗔怪的意思,亲昵非常,傅南期顿了下,看她?。
眸光湛亮。
温淩后知后觉,意识过?来?自己太过?造次,闭紧了嘴巴。
有那么会儿?,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微妙。
温淩低头抿了口水,寥解尴尬,目光这时?又飘到?一旁的画:“是很要好的朋友吗?这画应该挺珍贵的吧?”
知道?她?是随口乱扯,傅南期也随意答:“在你眼里,什么样的朋友算是‘很要好’?”
她?仰头认真想了会儿?,看向他:“两肋插刀,遇到?困难的时?候,只要没有超出自己的承受范围,便能鼎力相?助。”
他笑?了,笑?得让她?莫名:“我说得不对吗,傅总?”
傅南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除了父母至亲,哪来?那么多的真心相?待?你这个要求,未免太高了。”
她?有点不服气,反驳:“就因为难得,才难能可贵啊。”
傅南期又看她?一眼。
女孩目光湛亮,且清正,是真的对自己的观点持有信念,他心里讶然失笑?,却也没有再开口反驳。
也许,等她?到?了他这个年?纪就会明白他所言非虚。
当?然,也可能一直这么执拗下去。
观点不同而已?,他总不会跟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便岔过?了这个话题。后来?兜兜转转,又聊回老话题上。
“送画这位朋友也是跟您一块儿?创立紫光资本的?”听他说起,温淩好奇。
他点一下头,目光淡然:“算是元老。”
“那交情应该很深吧?怪不得送画。”她?目光中露出歆羡和向往,“伯牙鼓琴,高山流水遇知音。”
他不忍打破她?的幻想,却又想逗逗她?:“那时?候,关系确实挺好。”
温淩期待地望过?来?。
他淡淡道?:“后来?,他想做紫光资本的一把手,想把我挤下去,我就先下手为强,把他送进了监狱。罪名是,金融犯罪。哦,对了,那会儿?公司还不叫‘紫光资本’,叫‘兰江创投’,是他取的,我给?改了,因为不吉利。”
温淩瞪圆了眼睛:“……”够毒的啊。
当?然,这话她?不敢说出口,只敢在心里默默嘀咕。
他没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小表情,忽然起了点恶趣味,问她?:“觉得我狠毒?怕不怕我?”
她?还真的想了想,然后摇摇头。
虽然她?做不到?,不妨碍她?理解他这种做法。不可否认,他这样人才是最适合这个名利场的。
可是,她?没想到?这事儿?还有后续。
傅南期瞥一眼那画,又道?:“现在他出来?了,可惜,以前的班底都散得差不多了,走投无路,又求到?我这儿?。你说,这是不是很有意思?”他语气玩味。
温淩已?经说不出话。
为了权利、地位、利益,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怪不得,之前脸皮撕破成那样了,傅宴现在还去参加薛洋的剪彩礼,跟没事人一样,她?自问没这能力。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傅南期道?,“可见,人与?人之间的情谊,大多时?候比不上利益。”
温淩垮下一张小脸,无话可说。
傅南期把盒子递给?她?。
温淩接过?来?,打开一看,果然是很精美的棋盘,瞧着就价值不菲。她?有片刻的迟疑,看向他:“真给?我?”
他点头。
她?小心翼翼摸了摸那棋盘,爱不释手,又有些郁卒。
一想到?马上又要送出去……
便宜薛老头了。
时?间不早了,温淩跟他道?别?:“那我走了,傅总,晚安,你早点休息。”
她?弯腰穿鞋子,穿好了,抬头却发现他站在她?面前没动。
单手插兜,意态闲适地望着她?。
温淩不明所以地站起来?,手里还抓着那棋盘:“……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你就这样走了?”他反问,眸光定定,要笑?不笑?的,“没有人告诉过?你,天?下是没有免费的午餐的吗?拿了人家什么,必然是要还回来?什么的。”
温淩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又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站在那里,很好地诠释了“呆若木鸡”这个词的意思。
那时?,整个屋里只亮着一盏壁灯,昏黄的光线下,傅南期端端站在她?面前,就这么看着她?。
她?从一开始的迟疑、茫然,渐渐变成不知所措。
好像内心的猜测,在一点一点证实,也像是太突然,很难一下子承受,便也只能呆呆地站在那儿?回望他,直到?他上前一步,低头吻住了她?。
她?睁大着眼睛,那一刻,所有的感官都消失了,只有他的唇压在她?唇上那一片的触感,是真实的。
她?第一次知道?,这个看似光风霁雨的人,其实也是这样强硬、炙热。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感情戏升温~我一直都觉得男人是目的性很强的,如果他真的喜欢你,他会来追你的,或者是试探、示好。男主对女主其实一开始就挺有好感的,不信你们可以回头翻翻细节。
三更合一啦,这章感情戏比较集中,就不分章了,放一起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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