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晦暗的窃喜。
风光月霁的楚道君微弯着唇瓣,难掩心中喜悦。她垂着眼帘,眸中光亮缱绻潋滟,在日光之下愈加明亮动人。便是髻中步摇,都摇曳着玉珠,好不轻快。
占有和自私源于喜爱和依恋。
楚南知很高兴。
她想让自己的小姑娘、自己的妻子永远这般独占她的偏爱和纵溺。
渐渐的,也再离不开她……
殷晚舟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亦然满意,勾了勾唇,安静地倚在女人怀里,享受着女人用灵力为她挡去寒风的待遇。
天星峰上保持如今的模样便可。
至少在她恢复功力归去之前,都要保持原样。
若是楚南知多收一个徒弟来,就凭女人如今的粘糊劲儿,她与新入门的弟子之间必有交集。
人多了,暴露的风险也就大了,殷晚舟更懒得应付多少人。
如此,不收徒最好。
殷晚舟垂眸,拨弄了下自己腰间带着的小银铃,指尖自流苏上划过,忍不住眯了眯眸子。
这是楚南知给她的灵器。
是一件……遮掩容颜的器物,让她在旁人眼中的模样仅与现实中五分相似。
而她在楚南面前却毫无遮掩,这具躯体在恢复长大,容貌也与她成年后的脸愈来愈相似。殷晚舟不信楚南知当真毫无知觉,毕竟她们至少在那场大战之中见过几面。
可若是楚南知认出了她这张脸,又为何要替她掩藏?
为何摆出这副好师父的模样,如幼时一般对待她、处处纵容溺爱?
楚南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又或者说……她想算计得到什么?
天玄门前长生梯,直入凌云,白雾缭绕。
【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这儿来了。】
一个身着麻布衣裳的女子容颜娇弱、身姿纤细,此时垂着头,额前些许发丝便遮掩去了她的眼眸。
女人垂眸看着这条熟悉的石路,面上神色怯懦,心底却是陡然间嗤笑了声。
【谁让这天玄门气运怎么就这般好呢?】
【从前出了个殷长乐,这会儿又出了两个道运惊天之人。】
她的神识中响起了一个阴柔男子的声音,此时正哧哧笑着。
【你也是废物,殷长乐那般气运给你吸了都没能挣脱此界天道。】
男人含笑嘲讽。
【呵,她是谁?人家可是天道之女、气运之子呢,哪里是我能相比的。】
许久未曾听见这个名字了,女人眸色骤然一沉,唇角抽动了下,眉宇间闪过几分阴冷。
不过……
想一想当初那般骄傲肆意的人身败名裂、被逼疯魔的场景,心底那些抽搐着翻腾的恶念又奇妙地稍稍平缓了些许。
不等男人说些什么,她自在脑海中呢喃了句。
【……最后还不是成了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纵然生来气运缠身又如何?
还不是成了她的手下败将、被她踩进泥里遭万人唾弃?
眼眸雾气缭绕,问心路已至,所见场景陡然变幻,神识深处的心魔涌现而出。
脑中的男人突然哈了声,大笑起来。
【废物东西。】
他笑斥。
女人眸中阴翳,垂头敛去了几分,缓缓抬头望去。
长梯尽头、云雾之中,赫然站着一个女子。
容颜绮丽精致,一身蓝白长袍,腰间配着把黑漆长剑、束着一条银蓝色宫绦。这宫绦下亦带着块双鱼佩玉,银白流苏柔顺摇曳。
那人以玉冠束发,额前却又随意懒散地留着些许发丝。此时正负着手,一步步自云中踏下,朝她走去。
似谪仙踏云而来,满袖清风朗月,不染红尘烟火。
女人呆愣地看着,神色有一瞬的空白。
她只瞧着那人洁白的绣着银蓝云纹的长靴一步步走近,随之的是眸前陡然伸出的指尖。
雪白无暇,纤细却并不柔弱。
谪仙立于她的跟前,璀璨明亮的眸中兀的闪过两分浅浅的笑意来。
那人微微垂着眼帘、居高临下地瞧着她,背脊始终挺直如松,满身矜傲。
女人瞧着眼前的手,如被蛊惑了一般,缓慢地抽搐着伸出了指尖。
指尖就快要与之接触的那一瞬间,她却又忍不住扭曲了神色,瞧着眸前的人,手中显出一把锋利长剑来,一举刺入这人的腹中。
啪嗒。
猩红血液滴落,染湿了蓝白的衣袍。
高高在上的仙人愕然睁大了眼眸,下意识抬起指尖捂住了自己绞痛的腹部,终是无力倒下。
【为何?】
仙人唇瓣轻动,哀痛地看着她,满目怆然。
【为何?!】
她的模样与记忆中一身血衣、狼狈不堪的人影重合,叫女人忍不住轻轻笑了笑,只摇头不语。
长剑扫去,仙人身影消散无踪。
问心路过。
长生梯尽头隐约可见。
女人收起了长剑,重新垂下了头,露出柔弱怯懦的模样来,一步步地慢慢登梯。
她需吸人气运才得以存活。
当年天玄门符合条件的有两个,女人一开始的选择并不是那于长生梯上对她伸出指尖的殷长乐,而是门中刑罚司里冰冷肃然的许长欢。
可后来种种,实在是天命弄人。
她只想一想,却也难免冷笑。
那殷长乐替了许长欢这一遭,也不过换来了望风崖上举起一剑。
可笑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