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都行,没有特别喜欢的。够提档线、有个大学上就很了不起啦,去年录取人数才几十万。”想想二十一世纪一年的录取人数都够现在十年的,想在70年代末赶上高考的快车,不下点工夫可不行。
她自觉试卷其实不是特别难,比起二十一世纪的试卷实际上难度不大,主要是她去年一年都没怎么看书复习,光顾着看小说了,拓展知识面、增加阅读量也是很重要的。
特殊时期刚过去,图书市场已经迅速蓬勃发展起来,这两年出版了许多外国小说。当然前言还是要批判一下腐朽的资本主义观念,但这个时代的翻译作者水平都相当不错,力求“信达雅”,译者的中文水平也得很好才行。
“乡下条件还是不太好,很多方面都不方便,想上书店都没有。”他平淡的说:“要是在首都,我们能去新华书店看看有什么辅导材料。再有不懂的,还能找老师辅导辅导。”
这倒是。
虽然吧现在没有什么“高考复读班”,也没有什么“一对一家教”的市场,但实际上大城市肯定比农村方便多了,别的不说,新华书店要到县里才有,跑一趟县城要一整天,太花费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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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花了几天时间将77年、78年两次高考的试卷都做完了,总体来看,他俩的基础水平差距不大,最大的差距在英语这科上,姜明光的英语水平可以说是只有初中水平,惨不忍睹。
宗齐光并没有因为自己英语水平高很多而洋洋自得,反而很谦虚的说:“英语也不难的,就是要多说,你平时多读多说,自然就会了。”
“太难了。”姜明光郁闷的说:“我可能就是没有什么学习语言的天分吧。”
“你瞎说什么呀,”他以一种“自己人”的亲切口吻说:“没有这回事!只要你想学,就没有学不会的东西。”
“我上学的时候……”她欲言又止。
“嗯,我大概知道一点,是没什么好老师,对吗?”
“嗯。”
这是客观情况。特殊年代,大城市大量流失优秀教师,倒不是都下放进牛棚了,很多都是被迫离职。教育系统乱七八糟,学生经常不上课,任课老师水平参差不齐,一些做人比较圆滑没有被波及又有点业务水平的老师面对这样的学生,也提不起来好好搞业务的心情。
电力局子弟中学本身教育质量在庐州市就排不上号,特殊时期就更糟了。这时候也没有毕业会考,绝大部分学生都只是混个高中文凭了事。
宗齐光也觉得这个问题很实际,实际上姜明光能有现在的知识水平都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了,十分意外。
“我在皖省待了两年多,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说要参加高考的女孩。”
姜明光反而惊奇,“是吗?那是不是你认识的女孩太少?”
他摇头,“不是。而是几乎所有农村女孩念完初中就不念了。其实很多女孩十分聪明,你只要把事情说清楚,她们很快就能理解,只是限于眼界,没有更高的理想。”
“啊——”她恍然:“那是因为她们家里更愿意让男孩念书,对吧?”
“对。但总的来说,读完高中的男生也很少,很多学生每天来回走十几里地,家里条件稍微好一点的能骑自行车,但说实话,家里买自信车绝大多数时候也不是让孩子骑的。”宗齐光叹息,“还是穷,真穷啊。没有下去待过,你根本想不到穷人能有多穷!”
这也是实情。在首都有一对双职工父母,家里只有两个孩子,生活质量绝对跟生一大堆孩子的农村家庭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姜明光对这首都少爷倒是有了一点不同的看法。他很显然是“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能在华东最穷的皖省待上两年多,还能不抱怨不划水,履历看似不起眼,却是从下面小乡村一点一点做上来的。
但这里有什么好像不同寻常,她还没有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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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个周末,宗齐光一大早就来喊她,俩人说好要去县城的新华书店看看。
开往县城的班车上午中午下午停靠三次,要赶早,不然下午赶不上班车,那就回不来了。
姜明光已经起床了,刚洗过脸。大嫂子早上烧了热水,给她灌了两个暖瓶热水。
大嫂子见到宗齐光,热情的招呼他,“宗同志,来,坐,坐!明光啊,宗同志来了!”
“哎!我就来!”姜明光一掀门帘,露出脸,“你等一下啊,我刚洗了脸,还没梳头呢。”
她头发有点乱,脸上还带着水珠,素面朝天,看上去十分鲜活可爱。
他还从未见过她这幅既慵懒又天真烂漫的模样,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只好正襟危坐在堂屋里。
姜小春家条件还算不错,去年泄洪之后,很快重新粉刷了内墙,修补了外墙。也是半砖半泥的建筑,平房,中间堂屋,两边各有两间房间;有院子和院门,院门的一边是厨房,另一边是柴房。
大嫂子端出了早饭:碎玉米粒儿煮的白米粥,白面馒头,一碟子腌豆角。
他知道这是姜明光的小灶,大嫂子可舍不得天天早上吃不掺一点杂粮的纯白面馒头。姜明光提过她把一个月的口粮都交给大嫂子,算伙食费。她现在的口粮是一个月30斤米,5斤富强粉,根本吃不完。
她也不爱吃一锅熟的菜饭,说除了一个字“咸”就没有别的味儿了。倒是爱吃豆腐乳,西河镇这儿其实不吃豆腐乳,豆腐乳是南方小菜,咸香可口,抹在白面馒头上倒也别有风味。
宗齐光就不爱吃豆腐乳,觉得闻着酸酸臭臭的,也不知道好吃在哪儿。
几分钟后,姜明光出来了。
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辫。面孔白白净净,一双明亮的眼眸,浅浅的笑,眉眼弯弯。
“你吃过早饭没有?一起吃呀。”
他本来想着应该拒绝的,但话到嘴边,怎么晕晕乎乎的变成了,“那我陪你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