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翻篇,转回正题。
燕承南足足等了一昼夜,方才得知自个儿想要的消息。
他传信去左丞相府,唤庄温瑜前来商议。
…………
不似前几天艳阳高照,今日的天上阴云密布,乌压压的大片聚集着,如似就要坠下来般,既沉又浓。
未至午时,骤雨疾风忽至,雨点噼里啪啦的砸落在青石板上,惊起飞尘如雾。檐头下的雨霖铃叮当作响,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煞是好听。
孟秋站在窗前,想的并非是寒蝉凄切,也不是绿肥红瘦,只觉甚是凉快。
“在看什么?”忙到连午膳都往后延的燕承南见她这般清闲,顿时道,“过来给本宫研磨。”
她慢吞吞应下,“来了。”
用滴壶添水后,孟秋拿着墨条,以手腕发力,一圈、一圈的在砚台上打着转儿。她手下不停,问着燕承南道,“您还不传膳呀?不饿吗?”
“待将这些奏章批完再说。”他答。
燕承南十三岁踏入朝堂,年过束发后,皇帝便让他代理朝政。虽都是些州郡官送来的奏折,记的无非是哪地哪时降了多少雨水、又或哪地哪江收了多少农产,却也是旁人想看都看不着的。
看向那还有几十本的折子,孟秋心生钦佩,“……厉害。”
见他正忙着,孟秋便再度折去窗边。拂面而来的风里掺杂着雨丝,连呼吸间都泛着湿气与凉意,让她大觉舒坦。
院中央是一株海棠树,听闻是开国那年栽植的,距今已是近两百年了。而今正值花期,枝头是大片大片的嫣红,只可惜风雨颇大,落了满地花叶,只余下残香犹存。
走神半晌,她忽闻几下叩门声,当即转眸去瞧。
门口是她曾见过的熟人,那位左丞的嫡长子,亦是燕承南的侍读,庄温瑜。她行了个礼。
“来了?”燕承南搁下笔,抬手揉了揉眉心,“坐。”
庄温瑜与他极其熟稔,便也不客气。他将耳间的圈椅挪来,坐下身后,又看向孟秋。少顷,他挪开眼,颇有些促狭的问燕承南,“臣只昨儿请假一日,怎的,殿下都已经把她调来身旁侍候了?”
“只一日,东宫里却是大为热闹。”燕承南将一沓子纸张拿出来,撂在庄温瑜面前。
“这些是甚?莫不是殿下新理出来的政策?”他起初还在笑,可待翻开那些东西,再细看时,面上笑意逐渐收敛,愈往后看,眉头便愈发拧紧。好半晌,他将其还给燕承南,肃容道,“殿下,此事若非伪造,便定然是误会。”
燕承南并不表态,又将纸张随意放在书案上,“说说看。”
继而,庄温瑜看向只差竖起耳朵的孟秋。
遂,燕承南道,“出去。”
“……”孟秋被迫告退,“喏。”
孟秋出了门,不禁满心好奇,奈何他们不许她旁听。在廊中待了良久,她按捺住心底不解,叹了口气,“怎么就非得怀疑我,都说了我身后没人啊。”
一门之隔。
“好了,”燕承南撂开奏章,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说罢。”
“殿下前日不是还在试探她么,怎么只过了一天,就忽然防备起来了?”庄温瑜却并不急着说那件事,“方才还故意让我将她支出去。您这不是一句话的事么,为何还得拿我做这个筏子?”
这户轩窗正对着庭院,燕承南看了半晌,也不知有甚好看的。
他说,“不许问。”
“……”庄温瑜干巴巴的应,“哦。”
“让你来此不是为了讲这些的,”燕承南将话题又转回投毒一事上,“那些所谓的物证,你怎么看?”
庄温瑜说,“若非是有假,便该是故意引导。”
“该是后者。”他沉吟了少顷,遂道,“经查,那自缢的宫婢含香乃锦妃所埋下的暗线,而三皇子更与太医院另有勾结,这才能借机将那瓶炮制过的断肠草送进宫中。又转手自含香手中,顺理成章的投毒。”
“是啊……顺理成章。”庄温瑜皱眉,“连膳房中都寻到了余下的断肠草鲜叶,亦有内侍见到正是含香去端的这碟酥骨鱼。若真是她,投毒可谓是易如反掌。人证、物证俱全。但就是太过顺理成章,方才显得怪异。好似……都被安排过似的。”
燕承南失笑,“这比喻倒是恰当。”
“殿下也觉得不是她?”庄温瑜当即追问,“那又该是何人?竟在宫中瞒得这般周全!”
“不然。”他慢条斯理走过去打开壁柜,从里面拿出个瓷瓶来,递与庄温瑜,“确实是她投毒,可教唆、收买她的,却并非是三儿。”
庄温瑜拿过瓷瓶,在手里看过,“这便是那断肠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