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酒杯,宋撷玉缓步走到殿外,漫天大雪依旧下个不停,纷纷扬扬落在她头上、衣服上,酒杯里。
朱诚站在她身后低头又笑着重复了一遍,“请懿贵妃娘娘上路。”
“催什么催!投胎路上你还怕本宫抢不着位置不成?”宋撷玉回头斥了他一声,随即看向转过身来看着她的谢俶,长叹一声道:“三哥哥,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唤你了,我知你厌我极甚,但我宫里一众人却无辜,万望在我去后你能保下他们性命。”
谢俶只定定看着她,一双漆黑眼眸毫无所动。
宋撷玉说完,垂眸看着手中酒杯,凉凉一笑一饮而尽。
喉间腥甜上涌,腹内更是绞痛无比,宋撷玉踉跄着跌跪在地,视线逐渐模糊,眼角余光只看到一玄色衣摆拂过,踏着漫天鹅毛大雪渐行渐远。
直至眼前彻底黑沉。
……
同年。
懿贵妃薨逝景阳宫,玄德帝震怒,下旨罢免宋氏一族官爵,责令永世不得归京。
……
平阳三十五年,冬。
到了腊月里,京城才下了第一场雪,来的晚却下的急,鹅毛般的大雪仅一夜便让整个京城银装素裹,到了白日里也依旧纷纷扬扬不曾停歇。
淮阴王府后院,丫鬟婆子在辛兰苑进进出出忙做一团,明明临近年关,人人面上却只有担忧。
前些日子府里大小姐跟着王妃去了梅山礼佛,结果染了风寒,回来就病倒了,病势汹汹连着月余都没能下得了榻,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结果昨儿夜里也不知怎的竟是开始说起了胡话,怎么叫也叫不醒,活像是被魇住了似的,吓得偌大府里所有人都提心吊胆,唯恐出了点什么岔子。
姜嬷嬷抹着眼泪坐在脚踏上握着的手,一迭声哽咽着唤她的乳名,“玉奴,玉奴莫怕,阿嬷在呢,玉奴不怕啊……”
床榻上,本是胡言乱语的人渐渐安静下来,不多时睫羽轻颤,缓缓睁开了双眼,神色犹自带着几分痛苦。
“玉奴,玉奴?”姜嬷嬷顿时喜极而泣,赶忙转头对一旁候着的采薇道:“快!快去通传王妃老夫人!快!再去请辛大夫来!快去!”
宋撷玉只觉头痛欲裂,脑海中庞杂的画面纷至沓来,耳边更是轰鸣不断,过了许久才稍稍好转,等她缓过神来时屋子里已经挤了个满满当当。
手腕被轻轻放回了被褥中,就听到一个温润的声音略带几分笑意的道:“郡主已经无碍,只是身子虚了些,好生补补将养些时日便可,日后可再不能叫受了寒,照顾仔细些。”
宋撷玉躺在床榻上目光空洞茫然的望着帐顶,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声音,多少年没听到了?
“多谢辛大夫!”
另一道柔和端庄的女声传来,倒是比她前些日子听的还要年轻许多,也更温和,充满了暖意,比后来淬了冰似的要好听许多。
后来外间又说了什么宋撷玉都没听进去,脑子里昏沉的,只觉得眼前这一切有些熟悉。
像是十年前她跟随母亲去梅山礼佛后那一场大病醒来后的样子。
正想着,帷帐被掀起,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雍容柔雅的女子面容。
“玉奴,可感觉好些了?可还觉着哪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