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多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但他们已经结婚了。作为小孩,不管多不愿意,你都得管我爸喊一声许叔叔;我也要管你妈妈喊一声方阿姨。如果你总是闹别扭,让这个家鸡犬不宁,以后有你苦头吃。”
林初穗本来以为许嘉宁跟自己一样不喜欢这个重组家庭,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有些讶异,望向他:“许嘉宁,你妈妈呢?”
许嘉宁敛了敛眸,沉声道:“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和爸离婚了,也没有来看过我,有新家庭,孩子可能比我小不了几岁,所以,我不怀念她。”
“哦,但她还活着,活着就是好的。”
“有时候,活着还不如死了。至少,你知道他至死那一刻,都在爱着你。”
林初穗道:“我宁愿他不爱我,但我想要他好好活着。”
经历不一样,争辩这些没有意义。
许嘉宁不再多说什么,启动引擎,离开了。
这是林初穗和这位便宜哥哥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地敞开心扉说话。
林初穗也能看出来,许嘉宁很期待这个新家庭,甚至为了让家庭更圆满,放弃了英国更自由自在的生活,回到国内来。
但是林初穗真的很难做到像他一样,对新生活充满期待。
她觉得,这是一种对父亲的背叛。
许嘉宁的妈妈不爱他,但是老林至死的那一刻,都深深地爱着林初穗。
她不能背叛他。
林初穗回到房间里,将客厅、饭厅和卫生间的照片全部扯了下来。
以前只有妈妈在家的时候,她可以闹闹脾气,在家里挂满老林的照片,因为妈妈会包容她,也会包容老林。
但是现在,家里多了陌生叔叔,这里即将成为陌生叔叔的家。
她也不想让老林觉得难堪,每天看着自己老婆和别人秀恩爱。
她将照片全部收回了自己的卧房,放在了书页的夹层中。
“老林,以后你就只有我了。”
“以前你总说我是养不熟的小白眼狼,现在知道谁才是真心对你了吧。”
照片里,老林仍旧温煦而无奈地笑着。
“笑笑笑,你就知道笑。”
林初穗鼻头一酸,将相框仍在桌上:“让你不顾自己的危险去救人,你这么大公无私,现在好啦,别的男人都要住到你家里、给你女儿当爸爸啦。”
说完这话,她仿佛又生怕老林伤心似的,赶紧抱着相框,说道:“放心放心,我永远只有你一个爸爸。”
“就算那个男人带着他儿子住进来,只要有我在,这里就永远都是你的家,你永远在我身边。”
肖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从抽屉里翻出了那一本厚厚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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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小乖12岁生日,我送给小乖一个篮球,她很高兴。
她妈总说,女孩子应该学舞蹈或者钢琴,成天在外面疯跑或者打球,没有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女孩子该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但我想让她保持她本来的样子,保持热爱,做自己喜欢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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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乖篮球打的很不错,院子里高个的男生,都不一定能打得过她。
今天教她后撤步投篮,她打得很漂亮。
“先控球虚晃突破,然后后撤步,最重要的是猝不及防,不要让对手反应过来。”
她居然能把我教的每一句话都记住,并且一字不漏地背下来。
我们家小乖真是被运动耽误的天才少女呀!
肖衍站起身,来到身后的一面白板上,用笔写下了一行字:喜欢运动,擅长田径,好胜心强,爱哭,撒娇怪,丧,思念亡父。
这本日记,一直放在消防大队的个人橱柜里,林修泽告诉了肖衍橱柜密码,让他把日记取了出来。
这本日记,可以帮助他更多地了解林初穗。
日记很厚很厚,几乎可以算得上林修泽的育儿宝典了。
从小女儿出生那一天开始,他非常详细的记录了每一天和女儿相处的小片段、小细节、小惊喜。
任务绑定以后,肖衍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消化这本日记,了解那个追着殡仪车大哭的女孩的点点滴滴——
她曾经很阳光,和所有在温暖与爱的光泽沐浴下的女孩一样,在父母的溺爱中长大,有不少无伤大雅的小毛病。
但她身上优秀的品质更多,以前成绩也很好,认定的事是咬牙坚持,不撞南墙心不死
肖衍知道,也许自己应该把父亲还给她。
那场火灾,该死的人,应该是自己。而他在策划这一切的时候,便做好了决然赴死的准备。
是林修泽把他拉了回来。
而现在,他也有了自己的亲人,有了姐姐,他想或许自己的人生可以不必如此黑暗,或许,他也有逆风翻盘的可能性。
肖衍和不公的命运斗争了这么多年,他就是不甘心。
他想活下去,想爬起来。
天色渐晚了,肖衍来到了热卤店帮忙。
姐姐肖浅很漂亮,扎着马尾,系着围裙,干练地忙着招呼客人。
肖衍放下书包,系上围裙之后,拿起大勺,搅动着装满了卤水的油缸,卤水热气腾腾,冒着香气。
他一边熬着汤,脑子里不自觉地又浮现了蓝球场上的情形。
已经过去一周多了,进度条一直保持0,这让肖衍很沮丧,他甚至觉得,这进度条压根就不会动。
可是刚刚,进度条终于跳到了1。
这说明,任务是可以继续向前推进的。
他尝试着分析了一下,应该是林初穗给予他情感回应的时候,进度条会动。
而此前他,所有虚情假意的维护和表白,都不可能让进度条移动。
唯有真心,才能换来真心。
肖浅见肖衍刚刚回来的时候,衣服都润湿了,问道:“阿衍,你今天和朋友去打球了吗?”
“嗯。”
“难得啊,我们家弟弟竟然认识新朋友了。”
肖浅知道,肖衍小时候吃过太多苦,性格沉郁,领养事件之后,整整五年的时间,他都是失语的状态。
直到那场意外的火灾之后,他才试着打开自己封闭的世界,和别人交流了。
但仍旧没有朋友。
“新朋友怎么样?”
肖衍不假思索道:“很笨。”
“朋友嘛,不需要太聪明,真诚就好了。”
“嗯。”
肖浅放下了锅铲,八卦地问:“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
肖浅表情开始变得意味深长,过了会儿,她从柜子里翻出两张红票子,揣到了肖衍的包里——
“从这个月开始,我们家弟弟的零花钱翻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