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日色正浓。
拱门上垂下翠绿色藤蔓,在穿堂风的拨弄下掠过浅灰色的青砖。谢锦衣行过时?,榆树叶正好落在他的肩头。
他抬手拂去?树叶,余光里却映入坐在墙角的身?影。
元鸢坐在横木椅上,水蓝色裙摆撩开,露出浅白色的绣鞋。她仰着脸假寐,日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斑驳地映在她的脸上,浓密的睫毛在日色的挑染下根根分明。
小黄狗卧在她的脚边,呼呼地睡着觉。
她现在好像一直都习惯了安静,明明以前最是?闲不住的一个人?,叽叽喳喳像只麻雀。
什么时?候她变得如此沉默寡言了?
罢了,她如何又与他何干?谢锦衣不再多想,径直往前走。树叶踩碎的声音吵醒了闭着眼的元鸢,视线就这么和?路过她身?旁的谢锦衣对上。
愣了一瞬后她先一步别过目光,低下头没去?看他,倒是?小黄狗醒了,摇着尾巴去?蹭她的手。
元鸢的注意力便被小黄狗吸引去?了,用手摸着它的脑袋。
谢锦衣本要往前走,步子?却忽地定住,为元鸢躲闪的态度皱了皱眉。
怕他?
元鸢想带着小黄狗回?屋,正要弯腰将它抱起来?的时?候,手臂映下一层高大的影子?,紧接着身?旁不由分说地坐下一个人?。
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谢锦衣,她伸出的手讪讪收回?。
谢锦衣靠在横木椅背上,微抬下巴望着远处,目光却没有?一次落到她身?上,仿佛身?边没有?人?一般。
元鸢不知他要做什么,犹豫地问道:“有?,有?什么事么?”
那双桃花眼终于稍稍往她这儿偏转,清冷又理所当然:“你应该搞清楚一件事,这宅子?是?我的。”
剑眉微挑,言下之意是?他想坐哪儿就坐哪儿。
倒也没错。
元鸢敛眉轻“哦”,也没再去?问。
风声微乎,吹散耳边的碎发,榆树叶子?也跟着往下摇。她抬手挽起耳发,透着淡淡粉色的指甲缠绕在青丝里。
身?边多了一个人?总让她觉得不太自在,连摸小黄狗脑袋的心思都歇了。
偏生?谢锦衣一句话都不同她说,就这么尴尬地沉默着。
她没去?看他,余光里是?他暗红色的衣摆,银白胫甲裹住笔直修长的小腿。
风拂过脖颈时?带来?微微的凉意,元鸢止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自从那天晚上以后,谢锦衣总是?忙得夜不归宿,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又要做什么。
她帮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他添麻烦,至于他们之间的事,现在也不重要了。
她黯然垂下眼睑,在心里又告诉了自己一遍:一切等他做完他想做的事再说。
至于那时?候他们会如何,她自己也不知道。有?时?候她觉得谢锦衣离她很近,就像现在,触手可碰地坐在她身?旁。有?时?候又觉得他离她很远,远到她好像从来?都不认识他。
她闭了闭眼,感受着落在身?上的日光,想不通索性不去?想了。
她想同他说一声她先回?屋了,还没有?侧过身?,就感觉一道微沉的重量压在了肩头。
银冠束起的墨发抵在脖颈,像挠中了她的痒穴,元鸢下意识地想抬抬肩膀,却在察觉到靠在肩上的是?什么后僵住。
她略为紧张地侧过眼睑,谢锦衣正将头枕在她的肩上,双目微阖,呼吸平稳。
像是?累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
额前的碎发勾在他根根分明的睫毛上,日光在眼睑下投影出一片小小的阴影,那颗红痣也清晰地跃入她的眼帘。
真的睡着了。
元鸢盯着他瞧了一会儿,看来?这几日他是?真的累坏了。
他没醒时?,元鸢自然是?不会紧张的。反而放松了身?子?让他枕得更舒服些。目光从他的脸上缓缓移到远处笼着雾霭的群山。
唇角慢慢浮出细微的笑意。
小黄狗将两?条腿搭在她的脚上,仰着脑袋看她。见元鸢没有?注意到自己,它奋力跳到椅子?上,曲着两?条前腿趴在她身?边。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摇来?晃去?,吐着粉色的舌头哈气。
元鸢腾出空余的手搭在它的脑袋上,小黄狗顺势低下头,安静地蜷缩在她身?边。
四面又安静下来?,只有?风撩过的衣摆纠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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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鸢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她抬手覆上眼睛,指缝里是?从窗棂散进来?的余晖。
视线里摇曳着青萝帐,她后知后觉自己躺在榻上。睡意陡然散去?不少,她撑着双手起身?,盖在身?上的丝衾往下滑落。
她疑惑地蹙眉,她怎么在这儿?她不是?应该和?谢锦衣在院子?里坐着的么?
她睡得迷糊,这才想起自己之前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大概也只能是?谢锦衣将她抱回?了房里。
心下是?淌过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流,她缓慢地趿鞋下榻,门吱呀一声开了。
“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