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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1 / 2)


施家的两只标船是贩布和药材的浅船,俱交由一个叫平贵的人管着,此人旧时是官中粮船上?的漕军,后?来不堪苦役出来,在南直隶水上?帮人掌船过?活,施少连见他熟通各关卡水务,亦对沿途地界、物产信手?捏来,雇来帮忙打?理标船。

现今朝廷每年的漕粮为四百万石,江南江北有漕省份的粮户先将漕粮运于?南北四仓,再由漕船南北运送。官中漕船约莫五千余艘,三千艘用于?淮安仓和瓜州仓运漕粮到济宁交付,二?千艘从济宁北上?输往京师并西北,粮船不足之时,雇佣民?船加带,四百石漕粮补贴船户六十两银,后?来这笔银官中渐给不出,愿者甚稀,又因两淮是产盐之地,朝廷将原先的八十两补贴银改为支付盐引,船户将漕粮送入粮仓后?领到盐引,盐引可转手?卖给大盐商,亦可自行贩盐获利。

这丁点儿盐引,对大盐商而言,不过?是小打?小闹不值一提,施少连将两只标船调出来,往瓜洲运粮至济宁仓领盐引。

这么一算,远不比原先南下贩布的获利,孙秉老和蓝表叔都?有些疑惑:“大哥儿此举,有些因小失大,不若直接从他人手?中购得盐引出销,赚的还多些。”

“眼前看获利甚少,远不如贩布所得,多跑几趟,还要折损些银两修缮船只,但如何说...四百万石的漕粮,须得使上?近万艘粮船,但官中漕船只有五六千艘,余者都?自民?间补充,这些民?船多半也为富家权贵所持,难道他们就自甘当冤大头?瓜洲弹丸之地,渡口舳舻蚁行,也不尽是只为那点补贴银去的。”施少连顿了顿,“漕船过?关卡免税,盘查也松泛,一艘浅船载粮四百石,还有三四百石的吃水剩着呢,回空时还能?贩些北地酒木硝皮,所获也不少。”

蓝表叔心?中一动,半惊半疑:“我们这等人家,也没靠着棵大树好乘凉,路上?若是遇上?军官征查抽税,怕是不成?吧。”

施少连微微一笑:“我也只是模糊有这些念头,表叔在瓜洲生活十多年,在瓜洲人脉广达,不若帮帮侄儿探探路,看看这营生成?不成?,若不成?,再谋其他出路。”

蓝可俊搓了搓手?:“侄儿的意思,让我去瓜州跑一趟?”

施少连颔首:“我将这两条交给表叔来打?理。”又让账房孙秉老支五百两银子,“瓜洲粮仓守官和漕运官两处都?要打?发些银子,我们有船在手?里,虽说是小家小业,但在江都?有名有姓,领事并不难,届时我再和表叔一道随船北上?,看看究竟是个什么状况,以后?若是顺遂,我和表叔分利,若是不顺,亏损俱我来担。”

他笑盈盈朝着蓝可俊揖手?:“我一人打?理家业,左支右绌,难免吃力,如今家中只剩我和表叔支撑门面,还有诸多事宜有赖表叔帮衬。”

“这是自然,我不帮侄儿,还能?帮谁去,正所谓叔侄同心?,其利断金。”

施少连先将蓝可俊送走,又折回了孙秉老的账房,孙先生瞧着他,有些担忧:“这种营生,做小不抵用处,做大他人眼红,若是身后?有人护着还好,没人护着,倒有些不稳妥。”

施少连慢慢看着账本:“先生做了多年的账房,也知?道开铺子的本息利润,杂事繁冗,自担风险之外?,各处都?得应付官府盘剥抽税,攒个数十年,才能?称得上?‘富’字,家中生药铺是祖业,当铺能?生钱,这两个留着就罢,把其他的停了,做些少磨多劳的营生,还高兴些。”

孙秉老叹气,施少连听在耳里,欣然一笑:“先生勿忧,我手?里还收着金陵不少官吏债借据呢,总有个能?发达腾飞的不是么?”

施少连那五百两银,被蓝可俊喜滋滋抬回去,往日?在铺子里盘桓,赚不过?十两二?十两,鲜少有这样的大数目,听施少连那意思,往后?大有用他的时候,更是喜不胜喜。驱开婢子藏在床下,来来回回摸了半日?,先捡了一块纹银,去外?头兑了碎银,在铺子里给田氏和芳儿买了两支珠花,又给小果?儿买个小鼓,打?了壶水酒回来,无处打?发心?情,在家坐了半日?又出门去耍乐。

因此前和雪姐儿绝了来往,蓝可俊自此专心?往丹桂街去找盼盼,上?了楼,盼盼见他手?里还捏着枝花,自然欣喜,招呼小厮去买酒布席,两人并肩叠股,一处说话饮酒,盼盼见他面上?有喜色:“到底有什么好事,惹得你这样高兴。”

“自然高兴,如今时来运转,我的出头日?子来了。”蓝可俊搂住盼盼喝酒,“以后?若是发达,我赎你回家住去。”

盼盼不信他的鬼话:“你这个烟花寨内主盟,我若跟你回去,还不知?道排在那间屋脚下。”

“如今可只得你一人。”

两人吃得酒浓时,让婢女撤开酒桌,落下床幔拽上?门,正水深火热之间,听见隔厢琵琶声,幽怨含情,如泣如诉。

盼盼搂住身上?人,想起一事:“施小官人约莫有数月没往家来,妈妈让小厮跑施家跑了三五趟,都?被拦了下来,后?来又去找顺儿,只说大哥儿不得闲,一直推脱,眼下妈妈要月奴出来陪客,她不肯,这阵儿一直闹着呢。”

蓝可俊抹汗:“他哪里就忙着这样,连坐坐都?没空,白?日?我还同他一道喝茶说话。”

“你们是一家人,日?日?得见,不若帮个忙,替月奴捎几句软话给施小官人。”

“我替你们传话,你怎么谢我。”

盼盼娇笑:“你想要什么谢礼,尽管往我身上?来。”

事毕之后?,蓝可俊着衣整冠出房门,盼盼过?去和月奴说话,半晌两人相扶出门,蓝可俊见月奴穿藕荷色小衫,垂地素裙,越显身形纤细,腰肢曼柔,又脂粉不施,乌发只用一根簪束着,两只眼睛红肿,见他头半抬不抬,对他盈盈一拜,微微露出一个笑容来。

他只觉这一笑极熟悉,只是想不出头绪来,问月奴要带什么话,月奴也说不出来,犹豫半晌,从房中取出一支还包着铜片的鸭壳青玉簪,托付给蓝可俊转给施少连。

岂料施少连见了这玉簪,微微愣了愣,笑了笑,让身后?顺儿接在手?里,隔日?让顺儿带了包银子和那支玉簪,送还给了月奴,只说往后?让她自个好好过?活。

月奴拿着那包沉甸甸银子,一时惘然,不知?如何是好。

因施老夫人近来身子有些不好,这几日?一直卧床,汤药不断,施少连每日?都?在施老夫人面前陪伺,施老夫人这病因施少连而起,见着他亦是脸色不佳,因他说的那番话也不愿见他的面,又禁不住他日?日?守在榻前,孝心?厚重,转念一想,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又是半截身子入土之人,眼前是自己素来疼爱倚重的长孙,如今起了这样偏执的念头,他又是固执的性子,还能?有什么办法。

施老夫人心?中有怒气,这怒气待要在甜酿身上?发作,又看她每日?低眉顺眼陪在身前服侍汤药,要深究他两人之事,又不欲让旁人知?道,骂也不好骂,说又不能?说,这病缠缠绵绵竟日?未曾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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