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半,海上大雨终于停了,天空完全放晴。
距离日落仅有一个小时。
玛丽想要出船仔细勘察,今天留给她的所余日照时间不多了。好在提前就让船长准备好了吸氧装置、下水服、固定防滑链等设备。
船底吃水位说深不深,也就五六米,但借着落日余晖只能模糊看到缠绕在船底的那一撮头发。
很乱,都缠成了死结。
正如此前水手所说无法断定是否人为缠绕痕迹,但也无法确定纠缠的头发是不是自然洋流造成。
船底四周没有出现奇怪的手印。
再往边上游一些,疑似芬妮坠海后脑勺磕撞到的半金属圈锈迹斑驳。因为船只行径中的海水冲刷,也就没有办法确定是否曾经沾染血迹。
难道此次船舱外部的搜寻要无功而返?
玛丽没能在水下找到什么,却在浮上上水面时发现了一道?极细的划痕。
说是划痕也不准确,更像是某种尖利细线留下的勒痕。
它?出现在船舱外壁上,留下断断续续的长条痕——可以确定痕迹很新。
这?个位置有点意思。
玛丽从下往上看,发现了细痕的尽头是二楼至三楼的楼梯窗户。之前,她在南侧楼梯窗口放枪,这?个痕迹的尽头却靠近北侧楼梯窗口。
此时,北侧窗口正好有人探头张望。
夕阳下,迈克罗夫特向外探出半个身体,淡淡笑着朝下方招了招手。不必问,这?是有了新的发现,快些上船说。
下一刻,前后不足两秒。
迈克罗夫特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迅速褪去笑容,切换成了微微蹙眉的表情。
这?幕变脸速度太快。
玛丽悬在船舱外,隐隐有了猜测,非常配合地心领神会了。
下一秒,她也调整了面部表情,像是因为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而忧心着,重新登上了船。
先卸下氧气头盔,毫无保留地表现出失败而归的模样。
从甲板走回三楼换新衣服,这?一路都是步伐沉重,微微低垂着脑袋。
“怎么样?”
船长波顿刚好在二楼,“哦!明顿先生,瞧您的样子,难道说……”
“哎!没有新线索。”
玛丽语气挫败无奈,“也许,这?真?就是邪灵作祟。”
船长并不爱听什么邪灵,但也没有在这个时候打击帮忙调查的人。“您辛苦了,快点换身干净衣服,一小时后提供晚餐。饭总是要吃的。”
玛丽有气无力地应下,“好吧,那就随便吃点,我先去房间了。”
说完,玛丽继续上楼。
但在跨出下一步前,她望向了走廊的另一端楼梯,那里似是闪过一道?高大的身影向下方甲板而去。
这?个身影,是他吗?
玛丽带着疑惑,迅速换好衣服,准备去敲对面罗曼夫人的房门。
房门却不敲而开了。
“进来说。”
迈克罗夫特压低声音,两人迅速闪入室内,在茶几边紧挨着落座。未免隔墙有耳,依旧保持仅供彼此能听清的耳语说话。
“刚刚发现,北侧楼梯口有某种钩爪的钩痕,它?很新。”
迈克罗夫特说的正是他刚刚站立的楼梯窗户位置。
玛丽:“有钩爪的痕迹就对了,船体外部有细而锋利的绳索刮痕。”
绳索与钩爪总是成双成对地出现,是翻窗入室的必备道?具。
“我猜您刚刚可能看到了楼梯上的模糊可疑的人影。”
迈克罗夫特继续道,“正如我在有钩爪痕迹窗户边站了一会,就遇到正要?下楼的席恩。”
席恩,那位之前不肯配合被检查房的富商,又是下午第一个叫嚷必须要看清楚剧本的男人。
这?也就是十分钟前的事。
迈克罗夫特之所以刚刚在窗边瞬间切换表情,正是想给席恩留下一种迷惑性印象——案情至今毫无进展。
事实呢?
当?然是有了收获。
迈克罗夫特却有点无奈,“明顿先生,您可能还不知道,波顿船长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有早早告诉我们。好吧,也许他不认为那是重要?的事,直到你刚刚下水后,我仔细向他了解了更多旅客的信息。”
“请让我猜一猜。”
玛丽没有直接听答案,而是就船舱外的细绳刮痕大胆推测,“您是想说席恩从事鲸鱼生意,准确地说是鲸鱼须的生意有关。”
捕捞鲸鱼,是十九世纪前五六十年很火爆的产业,主要是用鲸鱼油照明。但随着近十年石油开采量的急速上升,传统的捕鲸业是以雪崩一般的速度迅速衰败。
鲸鱼油被石油取代,如今苟延残喘的捕鲸业,依靠对外出售鲸须之类的商品维系着。
鲸须可以用作伞骨,也用来做塑型衣的框架。因为自然特性,有着独到的韧性——意味着它?能用来制作特别的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