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有过?相似的怀疑,“是?的,这可能是?一场不怀好意的实验。甚至可以更大胆地怀疑,十?三年?前五位幸存者真的遭遇过?食人?事件吗?”
操控记忆的前提是?被催眠者心甘情愿。
想要遗忘海难中的恐怖经历可以是?诱因,但是?谁又?能保证他们遭遇的就是?食人?,而不是?别的事件?
既然可以植入一段红舞鞋童谣,为什么不能还?编造了其他记忆。
迈克罗夫特注意到?笔记中的一条,“那个写出?精神控制术的安东尼·考斯特,他给穆迪做过?一次治疗。
就是?那次治疗让穆迪想起了「库鲁」一词。谁能证明那真的是?治疗,而不是?再一次的记忆植入?”
安东尼·考斯特,写过?精神控制术一书。目前找不到?原书,只知道它的残篇引发了美国的精神病操控案。
之前无从查证那本书的内容是?否有教.唆犯罪的倾向,正如现在也无从查证考斯特对?穆迪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善意或恶意。
善恶不明,意图难定。
随着安东尼·考斯特的死亡,有的真相石沉大海。
不论是?精心设计的阴谋实验,或是?确实发生?了食人?事件又?出?于某种目的对?幸存者植入红舞鞋童谣忆,想要考证真实的过?去已经变得非常困难。
现在海难的幸存者仅剩最后?一位。
“明顿先?生?,您来找我应是?希望能让T侯爵配合调查,从他那里?挖掘到?当年?的实情。”
迈克罗夫特摇了摇头,“我赞同您的想法,但恕我直言,成功的可能性不足百分之一。”
T侯爵早在十?三年?前就做出?了选择,忘了过?去,回到?英国享受他的贵族生?活。
这人?要钱有钱,要权有权,于私人?品格上说得好听些是?生?性凉薄,说得难听些就是?自私,他凭什么配合调查?
迈克罗夫特抛出?关键一问,“固然能设计T侯爵让他因为利益而屈从,但问题在于你我或者我们认为可靠的人?,有谁精通精神控制吗?”
没有。
玛丽很遗憾是?这样?的答案,即便?是?擅长各种疑难杂症的杰基尔医生?也不能。
前年?,美国精神病操控案中,贝妮因为蜘蛛恐惧症而疯了。
贝妮后?来被送到?伦敦,经过?杰基尔医生?一年?的治疗后?,她的病情得到?了显著的缓解,对?外界能给出?一些正常反应了。
即便?如此,贝妮仍旧没有痊愈。
她遗忘了大部分的人?,也没有能完全重新打开心扉。也许,终其余生?都不可能再完全康复。
精神问题非常复杂。
擅长处理此道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其实,我有点好奇。”
迈克罗夫特放下了手里?的手抄稿,直视对?坐之人?。“明顿先?生?,您非要追查此事吗?为什么?”
玛丽笑了,“当然是?因为我有好奇心。《索亚之书》、神秘的圣甲虫社、被掩埋起来的宝藏,任何一个都很吸引人?探究。”
“只是?这样?吗?“
迈克罗夫特并不相信这是?全部的理由。
他早就看出?来明顿先?生?从美国追到?德国是?为了追寻这一系列的事,那仅仅出?于好奇心?
“不然呢?”
玛丽顿了顿,又?是?随性地说:“好吧,好吧,我坦白。是?因为接手了一个人?的委托,要调查清楚圣甲虫社的内情。不限时间,我是?想查个明白。”
谁的委托值得如此费力调查?
迈克罗夫特没有追问,他知道不可能听到?更详细的回答了,起码今夜不能。
“既然如此,按照我们前往黑森林之前的约定,您已经帮助我找回了被盗的怀表,我也会帮您探听本·巴登的情况。虽然巴登已经去世?,但通过?T侯爵确实能了解十?三前的海难往事。”
这是?同意了去说服T侯爵将来配合调查,只不过?将来是?哪一天还?不确定。
“那就有劳了。”
玛丽继而提议,“我也聊表谢意。在您家厨房翻修完工之前,您可以随时来我这里?用餐,且授予您点菜的权利。“
如此谢礼非常实用,是?解决了吃饭问题的燃眉之急。
迈克罗夫特闻言却目光微垂。
他沉默了整整半分钟,并没有立刻作出?应答。
“怎么了?您是?已经有了订好的送餐餐厅?”
玛丽疑惑,是?否来吃饭一类的小事,是?很难作出?的决断吗?
“不,我没有订好的餐厅。”
迈克罗夫特终是?打破沉默,平静地说,“非常感谢您的邀请,但厨房的问题不再是?大问题。下周五之前,我会交接好柏林的工作。将要结束一年?的外派任期,就要返回英国。”
是?的,一年?的外派很快就到?时间了。
由于迈克罗夫特被委托去寻找T侯爵的传家古董表,为了避免意外闪失,他要亲自将此物送回伦敦,这也让离开柏林的时间又?提前了几天。
正因如此,下午才会选择试做黑森林蛋糕。
希望在临走前请明顿先?生?尝尝蛋糕的成品,但遗憾地发生?了炸炉事件。
有时候,计划难免赶不上变化?。
“现在回去也是?刚刚好。”
迈克罗夫特很快找到?了返回伦敦的好处,“我和T侯爵早点接触,有了新消息就给您电报。”
听起来似乎不错,非常合理的安排,也似乎没有任何离别不舍的情绪。
这又?不是?第一次分别。
两人?心知肚明,上一次是?在纽约码头,明顿先?生?送走回国的罗曼夫人?。
室内却有点安静。
玛丽垂下了目光,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茶杯。
似乎过?了很久,但实则只过?了半分钟,她抬起了头,也是?语气平静地说,“这样?不错,祝贺您可以脱离枯燥的德国食谱了。那便?如您所言,有事电报联系。”
然后?呢?
没有然后?,没有依依惜别。该说的正事聊完了,也就可以散了。
迈克罗夫特告辞离开。租屋厨房的墙破了,卧室尚且可以住人?,他没有不回去的理由。
坐上马车。
车轮声响,马车渐渐地距离明顿家越来越远。
迈克罗夫特没有回头,左手却轻轻抚过?裤子口袋,那里?有一块脏兮兮的手帕。
必须承认有些事就是?不一样?了。上次在纽约作别没有不舍,这次却猛然发现外派的时间有点短了。
然而,理智在叫嚣。
其实分开在两座不同的城市生?活也好。他一不小心走上了通向深渊的路,现在还?来得及悬崖勒马。距离和时间总会冲淡一切,不是?吗?
如果冲不淡呢?
迈克罗夫特拒绝去想这种可能性,那简直是?对?理性与自控力的侮辱。
会过?去的。
一切都会埋葬在柏林二月的风里?。
沿街小楼。
玛丽站在窗后?,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许久之后?,不由抬起了右手,手腕上仿佛仍旧残留着几个小时前迈克罗夫特紧握时留下的余温。
忽而,玛丽缓缓笑了。
她低声呢喃道,“Well,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我从来没有向您保证过?将来不在伦敦定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