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在焉地结束早功,两人一道往客房回去。由于心事重重,她恍惚地走着,全然没有注意身边的人在做什么。
半途,韩江容递过来一个细长的小木盒子给她,“喏,燕姐姐,送给你的。”
她不自觉接过,盒子拿在手里才回神,问他:“是什么?”
“你看看便知。”
他满怀期待地面向她,眼睛里闪着光,仿佛料定了盒内之物会让她欢喜。
盒盖揭开,一支虬枝点雪的银簪静静躺在盒底的锦布之上,流苏舒展,正是她在荆川城的首饰铺看中的那支。
“你怎么……”怎么会买这个送她?
他不答,只得意地翘起唇角定定望她,像是在等她夸赞、等她露出惊喜之色。
假如徐卓没有和她说过那些话,这时的她定是喜悦的。而如今,惊喜是有过一瞬,可其中的喜却在几个弹指之间尽数被自责淹没。
若不能给他期望的回应,她便不该再肆意汲取挥霍他的心意。
从银簪上收回目光,她合上盖子,木盒交还他手,露了个清浅的笑容,“这支簪我很喜爱,但我不能收下,谢谢你,小江。”
他没接,翘起的唇角缓缓落下,问她:“为何不能?不必考虑银钱,这些年我自己积攒下来的银子比这多?得多?。”
“不是银子的事。”她道。
“那是为何?”
早晚都要断,残忍的话总要说出口。或许,此刻就是那个“当?断”的时机。
可这残忍究竟是对谁的,是对他,还?是对她自己?她何以忽然失语,伤他的话,她说不出。
徐卓在对语儿说出自己还?念着南海的时候,也是这般艰涩么?
“这么好看的东西,送给我实在糟蹋了。”最终,她取了个不那么直白暴烈的委婉说法:“过去听你师兄说,你在门中有些个相熟的师妹,这簪子还?是拿去送给你心仪的师妹吧。”
同?样的话,换个人来说、换个语气来说,兴许还?能被理解成吃醋,但她不是。
韩江容向来对这些细微之处直觉敏锐,这绝不是吃醋。她说话时,语气里有种刻意压抑过的淡然,还?莫名地染上了一股诀别的意味,饶是他也摸不透背后深意。
仿佛觉察到不祥的征兆,他开始心慌,向她解释:“你别听我师兄胡说,我和师妹们都只是普通的同?门之谊,从未有半分逾越,我也不曾对她们中任何一人动过任何念想。”
“你不必要向我解释这些。”
“但我……”
“对了!”她遽然出声打断他,再说下去,她害怕他就要将心迹和盘托出了,“你……哦,在灵犀山上,我见你还?爬过结缘松,原来那她不是你师妹,你拿去送她吧。”
句不成篇,辞不达意。
他却还是听懂了。她看见了他攀爬结缘松许愿,以为他许愿是为了和别的姑娘结下良缘,她要他将这支簪子送给那位“别的姑娘”。
她不肯收下簪子,她言语中充满推拒,她抗拒他躲避他,可是因为这个?
可是,可是哪有什么别的姑娘,“那个人就是你,我……由始至终就只有你啊!”
一时情急,口不择言。
语毕,两人俱是沉默,他的心跳动荡不止,情绪激昂过后的余波让他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他说出来了,全都说出来了。
她会给他怎样的判决?她的心情是否和他一样?他可以抱有期盼吗?还?是说……
等待结果的时候,是最难熬不过的。
“抱歉。”她再一次将木盒递向他,“你知道琼素的规矩,我定要将门派守好,此生只我一人。”
不能为他破例吗?不能为他改变吗?不能为他……放弃吗?
他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却不必问,更不必她答,他首先就不愿她为了成全别人而放弃什么。
他想她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想她自由地追逐想要的一切,想她终能得偿所愿。
既然如此,就算了吧。
和她的愿望相比,自己这点微末的心意又算得了什么。他愿意放弃。
见他失落,燕晴煦想要安慰些话语,好让他稍微高兴一点,“江,我不值得你这样,你看,我还?虚长你两岁,总要比你先老去的。
“你该寻一个年少?的、活泼的姑娘,要是同门中没有你合意的,我们琼素姑娘很多?,我可以帮你……”
“够了!”他猛然低吼扼住她的后话。
她闭了嘴,她从来不擅长安慰人,果然不该多嘴安慰他。
由她劝过,他反而恼了,“你就这么想把我推给别人?”
“我……”
“好,那我就偏不和别人。你要孤独终老,我也偏要如你一样孤老余生,最多?就是走了你我师父的老路罢了。”
说罢,他抢过方才始终没接的她手中的木盒,气冲冲扭头而去。
走出几步倏忽停步,他将木盒夹在胳膊肘,用一只手去扯另一只手腕上的红绳。
取下腕上之物,他调头回来,将东西往她手心重重一拍,“还?你。”
这次离开,他没有再回头。
在她手心,是十一年前她送他的那只墨玉燕子,玉坠被他贴身戴着,还?留了缕微热的体温。
她将自己颈上那枚燕子坠取下,两边卡扣勾合。
日久岁深,一对燕子终于重逢。
她和他却再无瓜葛。
作者有话要说:徐二傻、燕二呆:我们相互拆CP。:)
他师弟、她师妹:失恋快乐,干杯。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