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粥、小菜,加上的造型诡异的豆沙包。
国君大人和太子殿下一同用了近几年来最简单的一顿早膳。
至于药汤,慕裎原本是准备按计划装傻敷衍了事的。然而在蔺衡屡次被拒但越拒越勇的劝说下,他不得已试着尝了一小口。
瞧味道果然如人所言,添了蜜糖没有那么清苦,这才不情不愿将汤汁喝得见底。
说是要陪太子殿下补个回笼觉,蔺衡知晓他昨夜睡的不好,便只在一旁坐着,省得吵到他休息。
待慕裎药效发作,眸子开始沉重得逐渐睁不开的时候。做皇帝的那个体贴掖好被角,守在床边一直等人睡沉。
两日未上朝,不过需要陛下亲自处理的要紧政务并不多。
这都得益于蔺衡过去三年的兢兢业业,以及前儿提早完成工作量的勤勉。
他本以为时辰会耗在和太子殿下斗智斗勇上的,所以将剩余几日闲暇腾挪出来。
没成想道歉过程顺利的出乎意料,小祖宗却又闹了这么一档子胡折腾的故事。
蔺衡心里记挂着西川和淮北的动乱,本打算趁慕裎补觉偷溜回承乾殿,召纪大将军好好商议下局势对策来着。
可惜刚一起身慕裎就醒了,手攥住他外袍衣摆,迷迷瞪瞪问上哪去。
蔺衡对这一软乎乎的举动半点法子没有,再思忖爱将那轴了吧唧的脑回路,进宫必然要在小舅舅外派的事儿上纠缠。
索性就打消了念头,和慕裎说屋里闷,想到外间走走透一透气。
太子殿下听罢方缩进棉被安心会周公,半睡半醒间还不忘叮嘱,午膳前一定要回来,他又想吃桂花千层糕了。
蔺衡颔首应允,而后悄声掩紧寝殿大门。
院子里唤月带着几个小太监在鼓捣风旸的新发明,叽叽喳喳的谈话音量虽说压得很低,但其中雀跃是实打实听得出来的。
众人蓦然瞥见蔺衡站在门廊下,当即由嬉笑端成正经,一个个面如土色,屏气敛声,垂头不敢直视圣颜。
皇帝陛下倒被瞬息的变化惹得有些无奈,望向平均年纪都只在十四五岁的小家伙们,恍惚觉着打断他们的玩闹似乎有些残忍。
“太子殿下此刻在歇息,身边不必留人服侍,都退下罢。”
国君有令,小太监们岂敢不从,皆惊魂未定的叩首告退。
其他人尚且能离开,不在陛下眼前多少能消减被治罪的危险。
可唤月和风旸就无处躲避了,他们是池清宫的侍从,这会儿还得继续硬着头皮听候吩咐。
蔺衡无意拿宫人彰示皇威,懒怠瞧两个小侍从面色愁苦,一副活像即将要因贪玩被处决的模样。
于是沉声差遣:“你们两个去趟奇珍馆,挑几盆开得繁茂的花枝盆栽回来。不用赶时间,务必择选那种品类不俗又清香好闻的。倘若太子殿下有不满,孤拿你们是问。”
唤月和风旸面上乖顺称喏,实则心里早已乐的几乎冒起泡泡。
奇珍馆历来是陛下最看重的局所之一,里面不论是日常摆放的观景盆栽还是活泼灵动的各样动物,都是上品中的珍贵精品。
想挑出几盆品类不俗又清香好闻的花枝,简直易如反掌。
况且陛下说不用赶时间,这就是宽厚许他们出去放风的意思了。
得恩眷顾,唤月和风旸当然喜不自胜。
看着两个小侍从强忍欢欣,忙不迭往池清宫外跑,蔺衡不禁神情柔和起来。
他身边伺候的宫人,上到姜来公公下至洒扫的太监,都是无比恭谦万分谨慎的,唯恐一丝差错导致小命不保。
像这般天真活泼的侍从,不知从何时起就没再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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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走唤月和风旸,院子里就剩蔺衡一个人闲散漫步。
他四下瞧瞧,最终选定太子殿下亲手搭起来的秋千,兀自坐上去摇摇晃晃。
秋千底座是用一截断掉的老榆木做的,经打磨表层的长刺已然被去除。
好些凸包让慕裎突发奇想用镍刀钻出细孔,坠上指节大小的铜铃,随着起伏咛叮悦耳。
在淮北的时候就爱琢磨新玩意儿,到了南憧手艺依旧半点不见生疏。
国君大人摩挲着秋千上的小铃铛,既好笑又觉得心下有点怅然。
他其实清楚皇宫里有多无聊。
而且也并不是一样好玩的物什都没有。
只是他曾暗里差人探听过慕裎的近况,说太子殿下在他回南憧后变得格外安分。
以前那些惹人气恼头疼的闹腾事一概不做了,整日专心学习,甚至还主动与老国君讨论治国策略。
所以蔺衡有顾忌。
他做事的一切宗旨就是希望慕裎开心。
既然太子殿下如今不爱那些玩意儿了,他自然也要摆出克己严肃的架势,力证觉悟没有低人多少。
不过根据眼下的境况来看,慕裎骨子里的孩子心性到底是未全数消磨的。
过去半个月的百无聊赖,只怕还是让他受委屈了。
蔺衡正在秋千上盘算着如何带人去找找乐子,好哄得太子殿下不嫌时日漫长,总嚷嚷将他放在冷宫不闻不问。
陡然间听见小厨房方向传来一阵碗碟碎裂的动静,还有某个熟悉的呼痛声。
国君大人回头一望,寝殿大门被推开条一人宽的缝隙,切实是慕裎趁他出神时溜去的不错。
蔺衡不及多思,急急赶到小厨房内一瞧,便见太子殿下抱膝蹲在地上,眸子还死死瞅着四分五裂的琉璃盏。
“怎么起来了?”
慕裎知道以他的耳力是肯定会察觉的,索性不多加遮掩,目光从咕噜一地的糖浇山楂转移到他脸上。
国君大人遭他极其哀怨的眼神盯得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