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燕西昭的侯府门口,就见那条巷子里都是马车,堵得满满当当的,连人都过不去。
耿九尘拉住楚逸,听了几句那喧闹人声中的重点,不禁嗤笑一声,“看来,这些人等不及了,上赶着来送钱了啊!”
楚逸被他断了吃糖,只能叼着根糖棍不松口,嘟着嘴似乎还在生气,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哼都没哼一声。
耿九尘眼珠一转,忽地一指他身后,“小心有狗!”
“哇啊!”楚逸惊呼一声,嘴里的糖棍噗地落地,整个蹦了起来,像只兔子般跳到了他的身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双腿直接盘在他腰上,像块牛皮糖似的黏着不肯下来。
耿九尘不禁哭笑不得,这才发觉自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怕他掉下去摔着,只能用手扶着他,朝后退了几步,躲在旁边的小巷口,免得被外面的人看到他们这种奇怪的姿势,联想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
“没事了,路过的狗子,已经跑了。”
“十一怕!”楚逸却不肯下来,“狗子会咬十一!”
一说到这个,耿九尘就想起他身上的伤,当时从清风楼救了他回来后,就发现他轻的不可思议,腿脚也不大灵便,后来才知道,那些人为了防止他逃跑,曾把他关在笼子里,周围放了几条大狗盯着他,只要他一靠近笼子就会被咬。
就这样训狗一样“训”了他好几天,才给他换了衣服带出去学习“接”客,可没想到头一天他就要跳楼还正正好碰上了耿九尘。
于是清风楼就真成了一缕清风,彻底消失不见,连点渣都没剩下。
哪怕是亲笔给清风楼题了字的燕西昭,都悄悄地不敢吱声,让人将那堆废墟清理了,彻底夷为平地,免得让这两位看到了碍眼。
可就算如此,十一怕狗的毛病还是落下了。
耿九尘不禁有些后悔,拿什么逗他不好,偏偏最快用狗子吓唬他,这下好了,自己造的孽,哭着也得还上。
“十一不怕,狗子要敢来,九哥替你打跑。不过九哥这样抱着你不好走路,你要是怕的话,九哥背着你好不好?”
“好,十一乖!”楚逸刚应了一声,手一松,就被耿九尘揽着腰向后一转一拉,直接从前胸翻转过去,稳稳当当地落在他的背上,他吓了一跳,立刻又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伏在他背上,一低头,嘴几乎就贴在他的耳边。
“九哥真棒!”
耿九尘极力忽略他吹在耳畔的热气,一只手在背后托了托他,免得他掉下去,“抱紧了,九哥带你回去——”
不等楚逸点头,他脚下一发力,蹭蹭两步快跑,一脚蹬在巷口的高墙上,跟着整个人向上一跃一翻,哪怕背着个大活人,亦是轻轻巧巧就上了墙头,踏过屋脊,任凭下面的人把路堵死,依然畅通无阻地从上路进了平南侯府。
“小心刺客!”
看到有人□□进来,侍卫刚喊了一声,就被只半空里飞来的糖兔砸在嘴上,再抬眼一看来得是这两位,立刻安下心来,上前行了一礼,“九爷,十一郎!侯爷已经回来了,正在书房恭候二位。”
“书房?燕西昭还会看书了?”
耿九尘挑挑眉,楚逸没说下来,他也没把人放下,径直背着去了燕西昭的书房,果然看着他正对着一大堆书卷愁眉苦脸的模样,手下的仆童侍卫都被他指挥得团团转。
“等等,那本不能放那边,得先晒晒,没看都沾上水了吗?”
“轻点轻点,弄坏了我要你的脑袋!”
“嗬,小侯爷好生威风啊!”耿九尘有些意外,看着这满屋满院子里摆着的书,“从哪搞这么多书回来?你认得上面的字吗?”
“不认得!”燕西昭安慰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更何况今天他可是做了件大好事,立刻表功道:“昔日十一郎曾言,生平两大憾事,一是九哥……二就是没能找回楚家的这些藏书。”
“这是楚家的藏书?”耿九尘手一松,楚逸便从他背上滑了下来,刚一落地时腿一软,立刻抓住他的衣袖不肯撒手,“九哥!”
耿九尘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指着被晾晒得一天一地的书卷说道:“十一,你看看,这都是你家的书,认得吗?”
楚逸望着这些显然是从水里火里抢出来的书卷,空气中混杂着的墨香、霉味和烟火气息,不禁呆了呆。
当年他和母亲被大伯陷害出卖,此时还在流放途中,母亲饥病而死,而他在垂死之际遇到了耿九,根本不知这边堤坝是如何垮的,只知洪水过后,饿殍遍地,即便是名门楚氏,百年基业也毁于一旦。
大伯苦心孤诣夺去的家产之中,最看重的便是这藏书楼,可那天灾岂是人力可挡,原本可以传家立世的藏书就这么毁了。
哪怕后来他得势之后再重新收集,却也无法恢复昔日的盛况。毕竟,其中一半的藏书都是楚氏一代代悉心保存下来的孤本绝版,有些连他也未来得及看过,想到当初祖父说过那些是并非科举用书,而是真正当官后经济治民之书,涉及农政百工,卜算星象,水文地理等等。想起来时,他就忍不住感慨了几句,落入那大字识不了一箩筐的燕西昭耳中,竟然被他记住了。
“十一郎?”看到他在发呆,耿九尘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对他此刻的反应大感兴趣,“认不认得这些书?想不想读书啊?”说不定,让他多看些书,就能刺激到他恢复记忆呢!文曲星,可不就是从书中来的吗?
他兴致勃勃的样子一下子惊醒了楚逸,看到他眼中的跃跃欲试,暗暗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嘴上却撅了起来,捏住鼻子还扇了扇风。
“臭!十一不要看书,要吃糖!”
没错,他现在可不是那个嗜书如命的楚十一郎,而是个爱吃糖爱黏人的小十一,想哄他去读书上进,之后再甩手走人?
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