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直升机正在对着他喊话,要求他立刻停车。距离路障还有一百米的距离,左边是岩壁,右边是断崖,断崖下是在雷雨中沸腾的大海。
左手腕没了知觉,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着垂落在座椅下方。邢珹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他缓缓转过头,盯着汽车的副驾驶座。
闪电划破雨幕,天上雷声轰鸣。几道黑影突然出现在邢珹的后视镜中,摩托车队不知什么时候靠近,将布加迪团团围住。
“停车!”
邢珹听到为首的男人怒吼:“停下!”
想得美。
邢珹眯起眸子,忽地笑了起来。
这双在大银幕上令万千少女沉溺其中的美人眼,一时间骤显杀意!
他抽出腰间手|枪,朝着前方黑衣人站立的方向,不顾一切地扣下了板机。
然而,预料中的枪声并没有出现。
邢珹怔了一瞬,随即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枪。
却发现手中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
仿佛刚才的那把手|枪,只是他的臆想。
直升机的轰鸣声再次响彻夜空。
跑车正在燃尽最后一点动力往前飞驰,他还有不到十秒钟的时间来思考。
够了。
他可以输,但是谁也别想赢。
邢珹将右手轻盈地搭上方向盘,闭上双眼,仰头靠回座椅靠背。
8,7,6…
这样,至少能带着那个秘密走进坟墓,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5,4,3…
邢珹舒展了一下筋骨,握紧了方向盘。
2,1——
邢珹睁开双眼,猛地将方向盘打死。
跑车一侧以一种骇人的角度高高仰起,随后便整个翻倒过去。在气流和摩擦力的作用下,整辆车旋转起来,还未完全到底便开始支离破碎。
直升机扩音器中传来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扭曲:“珹少爷!!!!!”
邢珹眼中的杀意渐渐褪去,浮现出了久违的平静。
他终于信守了承诺。
他没病,他也不是这群人口中的什么少爷…
他是…
…
他是谁?
邢珹的双眼突然因为恐惧而睁大。
他挣扎着扭过头,试图在跑车毁灭的旋转中,看清后视镜里那张万般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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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请问是路先生吗?”
在大雨中等待了近半小时,网约车司机终于给路当归打来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嘈杂,充斥着各种车辆的鸣笛声:“路先生,西江大道附近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故,交通管制我暂时过不来了,要不您取消一下订单?”
“......行,那麻烦您了。”
挂断电话,路当归只觉得眼皮直跳。
时间已过午夜十二点,既然封路,左右也回不了城外的公寓。还不如就在办公室将就一晚,明早再回去。
路当归合上手机,转身回大堂,打算坐电梯回精神科。
晚风裹着滂沱大雨,袭上医院大楼外的玻璃门。刚走到大楼门口,他突然发现,遥远的雨幕外,好像有东西在闪烁。
夜空中有几个光点飞速移动着,光点若隐若现,如同萤火一般,随时都有可能熄灭在厚重的雨幕中。
路当归停下脚步,凝神看向漆黑的夜空。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要在这种天气出动直升机?
在负一层用自助机买了碗泡面,路当归回到电梯,按下精神科所在的按钮,电梯却先停在了一楼大堂。
电梯门朝两侧缓缓打开,门外涌进来几名医护,全是急诊科的熟面孔。一行人来不及和小路医生打招呼,推着对接车就进了电梯。
“去六楼,转手术通道!”
一名急救人员大声吩咐。
路当归离电梯按键最近,见同事们都没手,赶紧拿起胸前通行卡,帮忙刷了去往六楼的电梯。
伤者是名年轻男子,脸上戴着呼吸机面罩,双眼紧紧闭着。他仰头靠在床上,额前因撞击磕破一道小口,殷红血丝顺着眉骨往下滴,染湿了白色的领口。
脖颈和左手臂都做了临时固定,估计轻则扭伤,重则骨折。
男人仿佛还残存着一丝意识,听到周围的嘈杂声响,他眼皮微抖,微微蹙起了眉。
炽白灯光下,路当归看见了这人眼角的痣。
泪痣浸在黏稠的血中,带着种残酷而又窒息的美。
电梯停在六层,救护人员推着对接床匆匆出了门。
走廊尽头,“抢救中”的标识闪烁着红光,仿佛在静候着死亡的到来。
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在自己面前缓慢合拢,路当归的视线停留在男人握紧而又松开的手掌心。
脑海中顿时闪过许多熟悉的片段,一种莫名的既视感迅速传遍整个大脑。
路当归怵在了原地。
这人......他好像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