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睁眼时,第一?眼瞧见的?便是窗外的?翠竹红霞,伴随着清脆悦耳的?晚间鸟鸣,可一?阵一?阵低沉响亮的?钟声,身处在这种环境下,整个?人好似从内到外否放松了下来。
季思眨了眨眼,不知道怎么又梦到以前的?事了,脑袋里空荡荡的?,一?时之间还没搞明白状况,闭着眼睛又打算睡去时,突然猛地一?下睁开。
儿子!
祁子珩有儿子了!
他娘的?怎么就有儿子了呢!
不行!
他得弄清楚!
想?到这里,他双手撑着床板,动?作迅速的?从床上弹跳起来,掀开被子,急匆匆开始拿过放在床边外衫披在身上,正在弯腰穿鞋时,房门咯吱一?声打开,他下意识抬头,和提着茶水进来的?祁然对上了视线,你瞧着我?,我?瞧着你,好生尴尬。
片刻后还是祁然先反应过来,关上房门提着茶壶走了过来坐下,将倒扣的?被子摆正,不紧不慢的?开始斟茶倒水。
季思低头看了看自个?儿这衣衫不整的?模样,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不是自个?儿的?公服,而是套粗布僧服,慌里慌张的?穿好鞋子,束好腰带,再三?确认没有任何不妥才缓缓走了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他刚坐下,对面的?祁然就递了杯热茶过来,季思一?副乖巧样的?接过,正往嘴里送,就听祁然开口道:“季大人……”
“啊……怎么……”季思下意识应了声,然后喝了一?口茶,茶水刚进入口中,下一?秒就偏过头尽数喷了出去。
“有些烫……”祁然把话?补完却发现晚了,对面那人此?时被烫的?伸出舌头,用手扇着风,整个?人瞧起来有些狼狈又有些可怜,他收回视线端起茶杯吹了吹,饮了口茶,唇角微微扬起了一?点幅度。
季思缓了好一?会儿才将刺痛感压了下去,想?着对面坐的?是祁然,又端正了姿态,忍着口中火辣辣的?疼痛感礼貌问?道:“我?们这是在何处啊?”
“鸿福寺的?禅房里,”祁然轻声说,“季大人当时晕了过去,情况紧急若贸然下山唯恐有些什?么意外,便想?起来这寺里有替僧侣看病的?寺医,因而为了减少路上颠簸的?时间,擅自做主将季大人送来此?处,还望季大人恕罪。”
“子珩言重了,”季思摆了摆手,“这般算来多亏有了子珩,要不然我?今日断然得去半条命。”
祁然没说话?,喝了口茶后又道:“先前寺医已经来瞧过,说季大人许是大病了一?场因而底子较弱,刚刚用力过足又有些脱力,又呛了点水这才晕倒,并无什?么大碍,好生修养一?日便可。”
“那我?身上这衣物……”
“下官替大人换的?,”祁然道:“大人衣衫都?湿透了,这寺庙中又没其他衣物,便同寺庙里僧侣要了套干净衣衫。”
那不就是,坦诚相见了?
季思愣了愣,莫名有些后悔这几日吃的?太多了,腰身胖了一?圈,身姿不太好看,也不知道祁然是否觉得毫无看头。
唉!白白浪费这么个?机会!
在心中叹了口气,季思推开椅子起身,弯腰颔首行了个?谢礼,“真?是劳烦子珩了。”
“应当是下官谢过季大人,”祁然受了他一?个?礼,也跟着起身回了一?个?,“祁府下人粗心大意放任小儿一?人在河边逗留,若是今日没有季大人,那后果?真?是不敢去想?。”
提起他儿子季思心中就觉得怪异,像是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这儿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犹犹豫豫的?开口:“小公子……无碍吧?”
祁然愣了愣,也不知是不是他多虑了,总觉得季思对念儿格外关注,起先问?的?第一?句话?也是询问?念儿是自己儿子吗,虽说他是救了人,可越是这般便更显得诡异,毕竟季思的?确不像是这般能?为了救个?孩童,便能?豁出性命的?人,许是背后有了什?么阴谋。
思及至此?,祁然留了个?心眼,轻声回了句:“无碍,不过受了点惊吓,这是正在房里休息,等回府好好休养几天?,也就把这事忘了。”
说话?间外头响起了敲门声,随后便有人出声:“二少爷。”
听着称呼应该是祁府的?下人,果?不其然祁然微微侧头朝着门外冷声道:“何事?”
“小少爷醒了,小姐让您过去。”
“知道了,你先回去。”
言毕他收回视线望向?季思,语气淡淡的?说:“既如此?季大人先休息一?会儿,下官待会再过来。”
“不用不用,”季思笑了笑,“子珩莫不是以为我?是个?三?岁孩童,还需要找个?人陪着,小少爷估计吓坏了,你快些过去陪着他吧。”
“那下官告退。”
待人走远,季思揉着肩膀叹了口气。
这事也不用再去求证什?么了,他极少见到祁然失态,大多数都?是和他家中人有关,之前瞧他如此?担心那孩子,脸上神?情和语气又做不得假,如此?那便是真?的?了,这时候再去纠结何时成的?亲,同何人成的?亲,已然没有什?么必要了。
他如今要知道的?事便是祁子珩妻儿在侧,一?家人幸福美满,他若再怀着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那便真?的?是毁人姻缘拆人家庭了,别说什?么小人不小人,于道德伦理来说,定将被钉在耻辱台上一?辈子的?。
而且这也怪不得祁然,他俩原先本就没什?么,从头到尾说是自个?儿单相思也不无道理,没有情义?也不能?称之为背叛,如此?算来祁然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也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能?怪谁?
怪就怪造化?弄人,世事无常啊!
唉!
想?了这么久,念了这么久,本以为能?有个?不一?样的?开始,却不知是个?不一?样的?结束。
季思心中难受的?紧,都?有些想?先个?旁人瞧不见得地方抱头痛哭一?场,去去心中这股酸涩,要不然许是得郁积在心。
一?个?人坐着就容易胡思乱想?,这般想?着,他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打算呼吸点新鲜空气,免得忍不住像个?娘儿们似的?躲在屋里流马泪,那样未免丢人了点。
屋外是方院落周遭是一?小片竹林,早些时候下了雨,这时雨过云散,红霞漫天?,整个?鸿福寺笼罩在霞光之中,泛着熠熠光辉,庄严神?圣。
他随处逛了逛,这才发现此?处周围不是大殿,而是一?间间矮小的?房屋,像是寺庙后头的?僧舍,周遭都?是着灰色僧袍的?僧人,瞧见他就停下脚步双手合十恭敬的?行了个?佛礼,复又快速走去。
左右走走,也不知到了何处,正打算原路返回时,就瞧见了座小院,里头咚,咚,咚,节奏缓慢的?传出木鱼声,还伴随着诵读经书的?微弱声,“一?切诸,皆从因起,一?切诸报,皆从业起……”
以前在蜀州的?时候,永安王妃平日里也在祠堂念佛经替家宅求平安,耳濡目染之下,他有识得不少,对诸仙神?佛都?有了敬畏之心,不像祁然那般不信神?佛只信自己。
季思凝神?听了听,听出来这是《华严经》中的?因果?篇,下意识往那方向?走进了些,也不知是不是脚步声过重,到门前时,木鱼声和诵经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