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思除了视察湘州之外,此行还为了招皇商供粮这消息能传到承德帝耳中,自然而然能传到梁王他们耳中,一夜之间这消息就这么在朝中扩散开来,真假难分,源头难寻,也不知是何时传出来的这个消息,就像凭空而起的一般,朝中几大势力面上未说,心中却纷纷有了打算。
临安都城无论是朝中还是商贾中都有些?慌张,他们拿不定消息真假,均在观望皇上的?态度,可这一夜过去了也没听见个御令辟谣的,没认没否就这么放着,模棱两可的态度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士农工商,国之石也,历史至今从未变过,商贾为末地位最低,可在大晋史实中不是没有过重?用商人的先河,高祖顺应天意揭竿起义建大晋初期,诸侯割据,动乱不安,朝堂不稳,高祖礼贤下士排除众议,以国礼相待宴请五大民商家族,对其家主封官进职,御封“皇商”,直达圣听,且富且贵。
他们为皇室供需和对外战争提供相应物资,皇室给予他们不同?于普通商贾的特权和地位,鼎盛时期更是垄断大晋上下的?粮茶盐,官员乘轿相逢还需下轿行礼,后期高祖驾崩文祖登基,五大家权钱过大,又加之陷入党派之争,文祖下令收回“皇商”之称,至此五大家也逐渐没落,延续至今再无“皇商”。
因而众人都知道这“皇商”代表了什么,顿时蠢蠢欲动起来。
朝中三大党派更是慌张,事先也没听到这个消息,各自书房的灯又是亮了一宿未熄,等到去衙门当差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李弘炀昨夜也没歇息,今早更是早早就来了吏部,同?晏浩商讨许久,正从衙门出来时遇见了瑞王李弘煊,本来严肃的?神色立刻变的有些?不太好看,刚欲转身避开,一转身,身后就传来了声音:
“太子殿下,”李弘煊脸上挂着笑迎了上来,“这急匆匆的?是去何处啊?”
李弘煊年岁是几人中最小的,可论手段和心机却不容小觑,同?李弘烨相比这人威胁更大些?,毕竟他背后立着平北将军府,那立着的?就是平北大军,真打起来他和李弘烨都不见得是这人对手。
这般想着李弘烨转过身来笑了笑,“突然想起还有些?公务没处理完,正准备去呢,瑞王怎会在这儿?”
“去刑部提几卷案宗。”李弘煊笑道?。
“那如此,便不打扰瑞王了。”说完转身欲走。
“不急,”李弘煊伸手把人拦住,往前凑了些?许,压着声说:“太子殿下养了一条好狗啊,又听话又能干,还能讨主人喜爱,同?旁人养的有些?不同?,这养狗秘诀倒是怪让人好奇的?,可否告知一二?”
“瑞王是何意思?”李弘炀眉头一皱,语气满是不悦。
“没什么意思,”李弘煊耸了耸肩,“你我兄弟二人难得碰上,随便聊聊罢了。”
“好说,待有机会定请瑞王吃酒。”
“那成,太子殿下慢走。”
李弘炀微微颔首,转身走出不过几?步,身后李弘煊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听闻陛下把这次殿试交给秦王负责了。”
起了风,吹在树叶上沙沙作响,前头那人脚步未停,像是没听见这话一般,步子迈的?匀速,没一会儿就过了拐角不见了踪影。
等到瞧不见人,一直垂着脑袋站在身后的瑞王府侍卫才小心翼翼走了上来,恭敬提醒道?:“王爷,咱不去刑部提案宗了吗?”
闻言,李弘煊侧头扫了他一眼,“不去了。”
侍卫有些?不解。
李弘煊也没多言,只是从腰腹间抽出插在腰带里的?扇子,拇指和食指握住扇柄“唰”一声打开?上下扇了两下,自以风流无双,“这阴谋诡计玩的本王头疼,今个儿难得天气不错,去刑部做甚,那地儿又冷又潮的?,走走走,吃花酒去!”
临安一夜而过突然风云诡谲,暗潮涌动,而造成这一局势的人,正是远在湘州的?户部侍郎,季思。
同?旁人焦急慌张相比,季思则显得从容许多,他不急不慢的净了手,端起茶杯用杯盖撇去茶梗,再垂眸吹散热气,几?下以后,才满意的饮了一口,随后合上盖子轻轻放在桌上,将身体放松看着椅子,两腿相叠坐着,一只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一只手横在桌上,五指上下轻点桌面,嘴角噙着笑抬眸扫视了厅中众人。
厅里无人出声,闻针可落,手指敲打桌面的声音格外清晰,像是透过耳膜,直接敲在在坐每一个人心尖上,没用力敲重了一下,他们心跳也会随之加快一些?。
咚!
咚!
咚!
突然,季思停下了动作,咳嗽了一声,转头询问一旁的?窦元亮,“窦大人,你刚刚说这几?位商行管事愿意捐粮给湘州用于救济难民?”
“正是。”窦元亮弓了弓身,“这几?位都是陇西各州商户大族,今早递了拜帖上来,就是想亲自同侍郎大人说这事呢。”
“哦,”季思挑了挑眉,“几?位管事真有此意?”
“千真万确,”一旁准褐衣的胖男人连忙起身接话,“草民?泰州陈家粮号分行管事,这次湘州水患一事咱家当家的日益都在念叨担忧,泰州和湘州同?为陇西十八州,那就相当于同出一门更是应当连枝同?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湘州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泰州也不见得能落下好处,尤其是我们这些?做买卖的?,整年得在四处走,道?上遇到的合子,吃飘子钱的老合海了天去,就成了他们眼中的?羊牯子,要是没得布政使管理得当,没得各位官兵老爷镇着地儿,这年头跑不了马更别说赚银子了,这时候用得着咱们的?地方,已然得尽一份力。”
“正是这意思,”另一个人出声,“心中无国又哪儿来的家,湘州出了事又岂能坐视不管,我们凉州也是遭了水患,正因为如此更能感同?深受,这水患是天灾,天灾无情人间有爱,一同?度过难关,同?为大晋子民?,捐粮给湘州,那就是在救自家的?人,食的?是大晋粮,踩的是大晋的?土地,为了大晋尽尽绵薄之力是我们每一个百姓之责,三百担虽不多,却是我们商行忠诚之心。”
“这位管事说得对,我们沈记粮号也是这个意思,愿意供出六十担粮食给湘州百姓,只愿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我们出两百担……”
“这里这里出一百担粮食……”
“侍郎大人,我们商行出六百担,粮食都已经运在城外候着了,就等侍郎大人一句话,就立马运进城。”
……
厅里各种声音吵吵嚷嚷,季思只手撑着脑袋眯眼笑,等人吵的差不多,才打着哈欠起身,“难得各位管事有此等忠君爱国之心,湘州水患虽是天灾,但我们大晋子民?同?心协力,众志成城,不以州城为限,而以一国为家,大是大非前看的?通透,实乃我大晋之荣幸,城中上万的?百姓会念着各位今日所为,这看粮收粮的?是本官是生手,就让杜大人负责。”
他说到这儿朝着站在门口的杜衡努了努嘴,“把商号名、里头当家的,商号所在何地,捐出多少粮又都是些什么东西,都给一一记清楚了,等改明儿本官回京禀了皇上,定不会忘记各家当家今日帮衬,好生下旨感谢。”
杜衡目光横过人群和他对视了一眼,心下了然,微微颔首道?:“是。”
随后领着一群人出了厅。
“还坐着干嘛?”季思看了看崔灏一行人,一脸不解,“这粮食都来了,还在这儿干嘛,早些办完事,本官便可以早些回京,都散了,散了,窦大人这仓禀那事可还解决完,你倒是能坐得住,这粮食不放了,成千上万湘州百姓得死活不管了?”
“下官这就去安排。”窦元亮擦着额头细汗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