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满天,万物肃穆。
刀锋光芒骤闪,众人动?作迅速将祁然和季思团团围住,拔刃张弩,利刃出鞘的声响撕裂了风,将眼前的局势变的急迫起来,仿佛只要一个动?作一句话?,乃至一个眼神,便能冲出去孤注一掷以命相博,
祁然身形挺拔,他白衣衣摆被飞溅起的泥水打?脏,发梢滴着水,握着长剑半敛着眼眸扫视众人,紧抿着唇和紧锁的眉头泄露出他心?中的怒气。
双方手握武器对峙,却未有一人出声,刹那间,天地苍茫,只剩下狂风呼啸,江水拍岸的声音。
雨水落在长剑上,顺着剑身花纹缓缓向下,在剑尖处汇聚成珠,晃晃悠悠打?着转儿,最终落在水坑中,发出嘀嗒声,水纹渐渐扩散开,层层圈圈,打?乱了祁然倒印在水中身影,模糊了他的面容。
这千钧一发之际,窦元亮迈了一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出声打?破了局势,“祁大人这是何意思?”
“这话?也正是我想问的,”祁然将话?头抛了回去,“窦大人这是何意思?”
窦元亮和善的望着他说:“下官没记错的话?,这季侍郎同?祁大人您,那是对头吧,祁家作为世家楷模不?是一向子栩雅正端方不?与奸邪同?流,无愧天地民心?吗?您身后护着这人,那是朝中的大奸臣,他欺上瞒下,党同?伐异,谄佞专权,以权牟私,地方粮草他敢以次充好?,派发灾银他敢中饱私囊,他视人命如草芥,就是如此这般的人,祁大人也得护着?”
祁然微微侧头垂眸看了眼身后这人,神色不?变道?:“民犯法由官定,臣犯法由君定,一切自有定法,何时轮到你来行这正义之事了?季思虽为奸臣,你也绝非善类,藏官粮,开粮号,毁沟渠,以权谋私,只手遮天,残害官员,随意那一条都够要你脑袋!”
“道?理说的冠冕堂黄,不?过是各位其主罢了,”窦元亮噙着冷笑,“祁相从未涉足党派之争,也不?知他是否知晓祁大人选了太子,如今在为太子做事?”
“我祁家忠的是大晋,从不?独忠某人!”
“你别跟他废话?了,”季思不?知何时撑起身来扯了扯祁然的衣摆,有气无力道?:“他这人蠢的要死,和他说这么多也听?不?懂,白白浪费口舌。”
窦元亮自然听?见这番话?,脸色一沉,骤然暴怒起来,“季大人可是还没搞清楚状况?”
说完,他拍了拍手,周遭山林中立刻涌出来一群人,手中纷纷拿着弓弩弯刀,箭矢上弓,弯刀出鞘,未消片刻便排列好?阵势,手中武器目标一致的对准人群中的二人。
“太瞧得起我了,”季思盘腿坐在地上休息,左右看了看,“就我这身子骨,你一个人就能撂倒,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稳妥些,总归是好?的,下官习惯多考虑些。”
“子珩啊,怪我拖累你了,本来同?你无关,这下好?了咱俩一跑就得被射成马蜂窝,”季思捂住腹部苦笑了两声,“更?何况我现在就是个累赘,不?过与你不?能同?生今日若是同?死同?穴倒也不?亏,这般想来竟还有些期待,事已至此,不?如我们再多聊几句,免得下去了寻不?到人说话?。”
后头这句话?是对着窦元亮说的。
“大人,别上他的计,这厮是在拖延时间,不?如先一刀解决了他以绝后患。”王之贵道?。
“啧,”季思咂了咂嘴,“被看穿了。”
“窦元亮你若现在收手还来得及。”祁然说。
窦元亮目露凶光,厉声而言,“收手?这事一旦开弓便没有回头箭,我这些年如履薄冰以命相博,吃了多少苦才走到今日这个位置,若是收手我便一无所有,那我这么多年受的苦楚就成了一个笑话?,这十年间,我头上日夜悬着一把刀,一个失神疏忽这刀就得掉下来,我手上沾着不?少血,踩着多少白骨走过,什么事早就不?怕了,这次本也不?想要你这条命,你若死了我也少不?了一堆麻烦,可怪就怪天命如此,你非得步步紧逼上赶着送死,来了个季不?言还贴上一个祁子珩,也好?!你俩下去后也别怨上我,待今日过后,我定会上折子奏明皇上,湘江涨水,二位大人不?幸卷入水中尸骨无存为国捐躯,众多村民亲眼所见,湘州铭记此等?情义,百姓不?会也忘记二位,季大人觉得如何?可是死得其所!”
他说到此处,忽然癫狂大笑起来,“今日你们一个也走不?了!放箭!”
随着他推后几步一声令下,周围护卫拉住弓弩的手轻轻一松,咻的一声,箭矢飞了出去,漫天箭雨刺破空中每一滴雨珠铺天盖地朝着二人袭去,与狂风相贴而过产生的摩擦声,奏响了这千钧一发的紧迫。
祁然耳尖轻颤半敛眼眸,下一刻脚尖轻点借力起势悬在半空中,周身气势一变,发丝飞扬,杀意而出,内气凝聚在剑身,手腕虚挽出剑花,以自我为轴朝四方作圆,箭矢像是被某种奇异的力量挡住,还未触及到二人便被剑气从中间折断,随后纷纷落在地上和水坑中。
局势紧张,数道?身影朝着季思挥刀而上,季不?言被揍得不?轻,避无可避,此时,祁然余光瞥到此处情况,使出全力将箭雨弹开,随后飞身跃来连着几脚将迎面狼扑过来的护卫踹翻,于?空中翻身稳稳立在季思面前。
窦元亮扫视着倒地嚎叫的手下,大喊出声:“放箭,别停下,继续放箭!都给我上,上啊!谁若能射中一箭砍中一刀,本官奖百两,若是谁能杀了这二人,便赐他官位,奖白银万两!”
“是!”众人应声而上,响彻云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得此令后,便如疯如魔癫狂一般冲了上来,刀光剑影,风声萧萧,厮杀声碰撞,湘江的流水极速湍急,拍打?两岸卷起一丈高的浪涛,江水冲上斜坡又缓缓流淌下去。
祁然再次挥剑折断一片箭雨,侧身去护季思的时候,一个迟疑被箭矢贴着手臂割破衣袍划了一下,本无大碍谁知不?过一会功夫,被划伤的伤口渐渐僵硬麻木起来,从这处扩散到整只手臂,他动?了动?手指,没有一点感觉,额前出了冷汗,已然有些握不?住长剑了。
季思盘腿坐在地上瞧的很?清楚,压着声音问:“上头涂药了?”
“嗯,”祁然应了声,“不?碍事,你自己?小心?些,崔灏他们快到了。”
这般说着,他将长剑在手中翻转几圈换至左手,又一个飞身踹翻扑上来的护卫,侧头对季思道?:“有我在,死不?了。”
窦元亮将这两人的一举一动?收在眼中,见状大笑出声,厉声吩咐道?:“给我砍他右手!他右手动?不?了了!朝着他右手砍啊!”
闻言,祁然眉头皱的越发紧,情绪格外?烦躁,这群人专攻他的右手,他左手剑使得并无右手流畅,还得护着季思,一时之间处在下方节节败退。
“祁子珩,你只要拿不?起剑便是这笼中困兽,现在负隅顽抗也只是垂死挣扎,还不?如早些束手就擒的好?,今日你二人谁也不?能活着踏出此处!”窦元亮狰笑着说。
祁然并未回话?,他抽剑时尸首的热血喷洒一地,身上白衣染红了一片,他有些累,眼前事物有些眩晕,却仍是死死撑着。
江水声响震天,一只利箭直直对着季思胸前飞来,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跟前,季思瞳孔猛地一下放大,眼中印出那只箭,越来越快,越来越近,四肢百骸像是灌了水银般沉重,丝毫提不?起力气。
“季思!”
祁然的声音穿过人群传了过来,季思恢复神智将下唇咬出血珠,猛地一下往一旁扑去。
那只箭朝着他刚刚所在之处射了过来,快要落地之时,突然从远方飞出一柄匕首,在空中不?停翻转,将箭矢拦腰折断,最后稳稳当当的插在土中立在季思脚边。
这柄匕首像是一个讯号,伴随而来的是哒哒哒的马蹄声,斜坡底下涌来一群人,领头的便是崔灏,他手中握着布政使的腰牌翻身下马,厉声怒吼道?:“窦元亮,你倒卖官粮!残害同?僚,只为一己?私欲便视湘州百姓不?顾,妄为一州之官,尔等?助纣为虐若能放下武器束手就擒还有一线生机,如若不?从!杀无赦!”
窦元亮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和雨水,出声大喊,“休听?这厮胡说,今日这事你我统统逃不?掉,事到如今不?如放手一搏拼他个鱼死网破,如此尚有一线生机,布政使同?季思官官勾结谋私谋权害死大理寺少卿,此等?罪行人人得而诛之!”
“一派胡言!”崔灏怒道?,“给我动?手,捉了窦元亮!”
众人涌上,箭雨纷飞,杀喊声传入众人耳中,这天阴沉黑云层层压了下来,鲜红的血液被雨水冲刷流进湘江,混合着江水瞧不?出本来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