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他这模样,杨钦长长叹了口气,只好?又把刚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殿试才过不就,这秋闱就快到,今年才上了折子?还得修葺贡院,多?的是事儿,董尚书得忙着筹备这些,再加上皇上生?辰快到了,他们自个儿忙的不行,你是没瞧见,前几日董尚书来?找我爹商量事,出门时我看见他后?脑勺都秃了一块儿,特别滑稽,现在这个侍郎又是刚从翰林院调过来?的,还没适应呢,太常寺一向听礼部安排,这没人??事也不行,我爹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脑袋不好?使,突然想到他还有个当尚书左丞的儿子?,二话不说就把这差事给接了,卖??求荣把我送上了断头台,你听听这是亲爹干的事?他儿子?什么样他心里没数吗?我刚听到这消息时,都想去问我娘我亲爹是谁了。”
听完这杨少爷这大逆不道的一番话,季思突然有些理解为人父的艰难和良苦用心了,幽幽叹了口气,“这是户部不是礼部,我是户部侍郎不是礼部侍郎,你找我无用。”
闻言,杨钦立马哭喊道:“我这不是实?在没法子?了吗,这祭天大典是何等大事,出了一点错就得掉脑袋,?些个规矩礼仪的我一概不知,阿言,你这般聪明,你一定知道,你就帮我这次,等这事了解我请你吃酒,只要你往后?你一句话,我随叫随到如?何!”
季思端着茶,小?口小?口抿着,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我厚颜无耻。”
“啊?”杨钦愣了愣,一脸茫然,不知道这好?好?的季思怎么就骂起自个儿来?了,有点拿不定该怎么回答,犹豫半晌道:“也还凑活吧。”
这人实?在蠢的异常,季思没好?气大继续道:“欺男霸女?,心机深沉,满脑子?旁门左道。”
他越说杨钦表情越复杂。
这些话怎么好?生?耳熟呢!
“简直不是个东西,你义正言辞拒绝了我,是我死?皮赖脸缠着你,好?生?无耻,”季思将最后?的话说完,掀起眼帘看过去,冷笑,“这些话可觉得耳熟?”
耳熟!
怎么不耳熟!
这他娘的不是他给祁然说的话吗。
这二人何时关系好?到可以互诉衷肠了?
杨钦脸色尴尬,摸了摸鼻子?解释,“这话让你说的,倒是我俩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一般。”
季思被他都逗笑,连话都懒得说了。
见状,杨钦继续哀求,“阿言,你真得要帮我,你若是不帮我,我们便?死?在你面?前,反正大典出了差错也难逃一死?,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现在就死?得了,至少不会拖累家人。”
“请便?。”季思冲他笑了笑。
“唉!”杨钦叹了口气,“你以为我不知道我爹是何用意吗?这差事是个好?差事,流程还不就是?套流程,不求什么新意只求稳妥,若是做的好?了,少不了赞赏和认可,?以后?大家提到我杨钦也不再是杨尚书令的蠢儿子?,而是真心实?意的一句杨大人。”
季思侧头看过去,这人垂着脑袋有些忧愁的继续道:“谁家父母不盼望自个儿孩子?成?才,我刚刚?些话里倒是有几句实?话,便?是想去问问我娘我是不是他俩亲生?的,要不然怎么他二人半分聪慧才能没学到,一身烂毛病倒是无师自通,我爹想要我当个人才,可我当了二十多?年的庸才,碌碌无为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们杨家是天子?亲信,平日里树敌众多?,朝中多?的是想要我爹倒台的人,他在等着我成?才,我自个儿知道自己不是当官的料,只是不想让他失望。”
只是不想让他失望啊。
听这句话,季思思绪飘的有些远,愣了好?一会儿,才将思绪收了回来?,语气淡淡地?说:“成?吧!”
“啥?”杨钦还沉浸在自己无限的悲伤中,压根没听见季思在说什么。
“我帮你这次,”季思笑道:“谁让我是你爹呢!”
杨钦对?着他肩膀给了一拳,乐道:“果然还是你够意思,?我先回去了,点完卯我就跑了,还得赶在我爹去尚书台之前回去,走了啊!”
他脚步极快,一溜烟人就没了踪影,季思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去湘州两月,户部的公务统统堆在了一块儿,其?他人陆陆续续散了值,将?堆账目瞧完天已经黑了,季思从户部衙门出来?,刚准备弯腰进轿时,前方拐角站了个人,他借着月光望去,站直了身子?,揉着脖颈笑道:“找我的吗?”
杜衡点了点头。
“正巧有些饿了,我请你吃酒可好?。”
季思请客的地?方不是什么酒楼,而是对?老夫妻开的馄饨摊,他像是经常来?,坐下后?也不嫌弃桌上的油污,抽出筷子?接过热气腾腾的馄饨就是开始埋头吃东西。
他的确是饿了,一碗馄饨眨眼间便?没了一半,他吃的很快,手和嘴配合的极好?,从头到尾没停过,却丝毫不显得狼狈,一滴汤汁也没撒出来?,等一碗见了底,抬眸时却瞧见对?面?一动不动的这人,有些疑惑,“你不饿吗?”
“吃过了。”
“?我替你吃了,别浪费。”说着便?把对?面?的?碗馄饨抬到面?前,又开始埋头进食。
杜衡皱了皱眉,犹豫半晌还是出声,“季大……”
话还没说完,突然被季思抬手打断了,咽下嘴里的食物才抬眸道:“我表字不言,存孝唤我阿言便?可。”
他虽这般说,可杜衡却唤不出口,而是问,“在湘州时,你说湘州百姓受人蛊惑恐生?事端,你和祁大人脱不了身,故而让我去陇西都指挥使司找人,是故意的?”
“他们的确受人蛊惑,也的确生?了事端,我受伤子?珩镇场更的确脱不了身啊,哪儿来?故意一说?”季思挑了挑眉道。
“隔离棚时,你二人将隔离棚所有事务交我负责,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是为了坐实?我为了湘州百姓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美名,更是为了?万民请愿书,包括路上故意耽误也是为了让崔灏的折子?先送到临安,我说的可对??”
季思埋头吃东西没出声。
杜衡目光一凛,冷声问道:“我不过一介庸人,你步步为营将我推到这御史中丞的位置,寓意何为?”
季思依旧没说话。
“这官我不会当的,”杜衡皱了皱眉道,“非我所愿,非我所能,非我所为。”
“唉,”季思放下筷子?长长的叹了口气,“你知道为何你为榜眼晏怀铮为探花,他能进五寺任少卿,而你只能当个七品御史吗?”
杜衡唇线紧抿没出声。
季思继续道:“因为他们是世家大族子?弟,而你是寒门出生?,就连我这种人都能压你一头,你有才能,更有为人之道,你凭什么不能为官?凭什么只能做个七品御史,凭什么当不了方清荣?杜存孝,你敢说你没这么想过?”
“……”
“世事本就不公,局势便?是如?此,你我心里都清楚可依旧不甘,就算是老祖宗定的规矩,谁能保证一定是对?的,万物都在改变固步自封终是难以前进,我虽无法决定出生?,却可决定为何人,存孝,你看窦元亮,他也曾心怀抱负,也曾满腔热血,也曾为了百姓为了大晋不顾生?死?,他说的没错,大晋的确凉了他的一腔热血,如?他这般的寒门子?弟多?不胜数,同样如?曹为远这种受家族庇佑的庸才也是多?不胜数。”
“你是何意?”杜衡沉声问。
“存孝,一个人纵有满腹才学若是无处施展终究是白费,”季思语重心长的说,“你如?今不过是气我将你推上了这个位置,让你走到了众人眼前,我视你为友更敬重你为人,不想你一身才学抱负就这么烂在肚中,你应该名垂青史成?就一番大事业,辅贤君,为良臣!”
杜衡抬眸看了他一眼,脸上神情淡然,轻声道:“我只是庸人一个,当不起你这番赞赏。”
“不,”季思摇了摇头,用沾着汤汁的筷子?直直指着他,沉声说:“你是下一个方谨行。”
也许是夜晚的风吹在脸上的感觉有些舒适,是对?面?这人的眼神过于真挚,更或者是他说出了自己不敢说的话。
恍然之间,杜衡好?似真的相信,他就是下一个方谨行。
作者有话要说:ps:哇,差点赶不上更新!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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