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夏熙熙攘攘,草丛里蝉鸣惊扰了宁静,春日得凉爽还没感受得透彻,闷热的暑气就扑面而来,平头百姓还能赤膊光膀的乘凉扇风,他们这些?个当官的各个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往身上套,面上瞧不出异常,有时?候散了值回府一?脱,里头的内衫都?被汗水打湿,粘腻湿润的贴着身体,那滋味不太?好受。
明明日暮西山那刺眼的光却和晌午时?无二,明晃晃的打在人身上,热的人口干舌燥双眼都?睁不开。
裴战本就是容易出汗的体质,又是急急忙忙赶过来的,跑的急出了满头的汗,汗水顺着脸庞滑落打湿了衣襟。
他伸长脑袋瞅了瞅湖中亭,挥了挥手让下人离开,迈开步子自己?走了过去。
祁然正和祁煦说话呢,刚抬起桌上的茶杯,就被突然伸出来的一?只手抢了过去,顺着这手抬眸就瞧见,某个应该在城郊禁军校场的人一?头大汗得站在这儿,仰头将凉茶饮尽又自顾自的斟满,连着喝了几杯才缓过气来,舒舒服服坐在石椅上。
“齐修怎的如此慌忙?莫不是出了什么事??”祁煦轻笑着问?。
“这哪像出事?的模样,到像是他调戏谁家姑娘被放狗追了”祁然翻起倒扣的杯子,倒了茶水喝了一?口道。
“胡说八道,”裴战给了人一?拳却被躲过,没好气的说:“我像是那种人吗?明明是那些?个姑娘围过来调戏我的,我一?身君子德风,哪会?做那劳什子丢面子的事?,我这模样还不是怪那严观卿。”
“严观卿?”祁煦一?下子没对上号,愣了愣才想起来说的人是谁,更?是疑惑,不解道“严小公爷怎么得罪你了?”
“得罪?他是真得罪我了,”提起这个名字裴战火气就上来了,像是那人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絮絮叨叨的立马开始倒苦水,“那小兔崽子是同我杠上了,我上山他上山,我砍树他砍树,我去哪儿他就去哪儿,就连我他娘撒泡尿他都?得在旁边守着寸步不离,眼神嘲讽,嘴角噙着冷笑,要是拿把刀估摸着就能朝着我命根砍过来,都?不带迟疑的,这么个人在旁边盯着你衫,看得我浑身抽抽,给尿分叉了都?,夯地训人的时?候我就宿在校场,有一?次半夜里口渴醒来,他穿一?身白像鬼似的杵在我床边,差点?没把我魂给吓没了,这不,我出来时?他二话不说跟了上来,我脾气一?来就把他绑树上了,要不然那兔崽子指定得跟着来,我这哪是训兵,这他娘是招了个活祖宗啊!”
“你这统领啥时?候混成?老妈子了?”祁然说,“让他和其他士兵一?道不就行了,这既然是磨练的哪能一?点?苦不吃。”
裴战眼神漂浮,表情为?难,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话才说完,祁然见他没出声,抬眸瞥过去,瞧见他这模样心下了然,笃定道:“得了什么好处啊?”
“三匹白玉狮子,我想了好久了到处都?没找到,谁知道让镇国公给寻到了,这财大气粗的,一?送就是三匹,还别说那马是真的不错,那毛发那气势那蹄子,啧啧啧,绝了,”裴战嘿嘿嘿笑了笑,“你也知道我不大看得上那位小公爷,他来第一?天我忙着点?兵呢,都?没同他会?面,直接让郭盛给他安排的,后头事?儿多也就把他给忘了,还是月底的时?候镇国公来我府上旁敲侧击问?我他儿子怎么样了,我这才猛地一?下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帮人忽悠好了,急急忙忙跑去禁军营地里瞧了瞧,这一?瞧不要紧,得了!那千般宠万般疼的小公爷被人揍成?猪头,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那模样别提多惨了。”
“我记得小公子脾气不大好,谁胆子这么大连小公爷都?揍?”祁煦讶异道。
“还能是谁,外禁军里的那群油子混子呗,”裴战叹了口气,“严观卿那兔崽子无法无天惯了,脾气又爆,性子又烈,都?到了地痞窝也压根不懂得收敛,浑身都?是世家子弟有的臭毛病,平日里多的是奉承讨好他的人,去哪儿都?是一?堆人前仆后继的跟着,哪吃过这个苦,这一?入队就是从天上掉到地上了,板着一?张脸跟谁欠他银子似的,还以为?跟在外头一?样有人哄?就他那分分钟钟都?在挑衅的模样,往一?堆地痞无赖跟前凑,表情气势摆明了欠揍,别说那些?个油盐不进?的痞子兵了,我看着都?想踹他两脚。”
“你要不是因为?踹了他一?脚,也不用坐这儿和我们诉苦,”祁然挑眉打趣道,“之前也不知是谁胸有成?竹说杀杀他锐气,怎么才过两月这话就转了个弯。”
“那是长公主儿子,皇上的侄子,亲的那种,皇亲国戚的尊贵命,我要真是有那胆做了点?什么还能有命来见你?”裴战翻了个白眼,“严观卿虽然脾气不大好,但还有几分骨气,明知道打不过那群兵却没露怯,也不说自个儿身份,就这么和人拼拳头,他穿着打扮本就像锦衣玉食养着的世家公子,外禁军那些?人都?是普通百姓,看不惯他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教育教育他而已,倒也没下狠手,本想着等他服个软就收手,那兔崽子愣是撑着一?口气死不服软,就这么挑衅挨打,再挑衅再挨打,鼻青脸肿的模样好生滑稽,我收了镇国公的礼总得办点?事?吧,要让他知道他宝贝儿子在我手下天天挨揍还得了,连忙把人调到身边亲自指导,这下好了,请佛容易送佛难,我话都?放出去了,总不能把人放着不管吧。”
“是这么个理,”祁然喝着茶点?头,“改明儿牵一?匹白玉狮子来。”
“我去!”裴战怒吼出声,“我就知道你安了这个心思!你说你,不是惦记我的暗器就是惦记我的马,阴险至极,阴险至极!”
“你留这么多干嘛?一?只脚骑一?匹吗?我帮你减轻草料。”
“你管我,我留着给母马配种不行吗!”
祁煦在旁边听着他俩吵闹,好笑的摇了摇头,垂眸饮了口茶出声打断争吵声,“你匆匆忙忙赶来可是有要事?要说?”
“瞧我,被祁子珩一?气,差点?把正事?给忘了,”裴战拍了拍脑袋,抬了抬下巴冲着祁然道:“你应该也听说了吧,皇上不是把祭天大典的事?交给你姐夫了吗……”
话还没说完就被后者瞪了几眼,裴战缩了缩脖子,转念一?想自个儿不是师兄吗?哪儿有师兄怕师弟的道理,说出去有些?扫面子,半分威严没有,让别人笑话,随后又挺直了身板故作?强势说:“你瞪我干嘛?合着你瞪我一?下,那杨云川就不是你姐夫了?”
祁然懒得同他说话,垂眸继续喝茶。
裴战继续道:“杨钦几斤几两我们心里都?知晓,论起吃喝玩乐那是头头是道,为?官做事?就是个白目,那些?个规矩制度的一?问?三不知,本来还担心他办祭天大典这事?八成?得出纰漏,可我听说他前几日去了趟御史台,找了新任职的那位御史中丞,也不知这二人私下聊了些?什么,倒真开始有模有样的把祭天大典安排起来了,我就纳了闷,这两人何时?这般相熟的?”
“御史中丞?杜存孝?”祁煦虽早已不在朝中为?官,但时?常还会?同祁然祁相聊死朝中政事?,自然也从祁然口中知道了这新上任的御史中丞是何人,顿感不解的问?:“就算他二人是旧识,可按理说祭天大典这事?也同御史台无关?,杨钦找他做甚?”
他们想不通,可祁然心里却都?清楚明白。
这二人哪是什么旧识,从家世际遇朋友人脉来说,压根就互不认识,许是在此之前见面都?没见过,唯一?有联系的便只有季思一?人。
杨钦那二货没做过什么大事?,拿了这么个出错就掉脑袋的差事?,估计被吓的不轻,想必等他们一?回到临安第一?时?间便去找季思了,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到真让那人帮忙,不过这祭天大典的事?季思一?个户部侍郎不好插手,越俎代庖不说也实在是没那闲工夫,更?何况他顶上还有一?个太?子,思来想去定是把主意打到杜衡身上去了。
杜衡刚刚任职御史中丞,他这官来的有些?出乎所有人意料,别说满朝文?武了,就连御史台肯定多是心有不服之人,再加之他为?人正直不会?趋炎附势讨好奉承,之前在朝堂之上,各方党派又因他闹的不大愉快,卢正旭那老狐狸心思深沉最会?审时?度势察言观色,心中定是哪方都?不想得罪,短期内御史台肯定得晾着杜衡,不把公务落在他手中,这御史中丞的职位也就成?了个名头响亮些?的虚职,半分没有用处。
可新官上任三把火,连火星都?瞧不见这火把从哪儿点??
故而杨钦就成?了这个火星子,杜衡细心谨慎,多的是闲暇时?间,本身才学造诣深厚,儒家大道,礼仪举止都?清楚明白,再加之他原先?是监察御史,这肃正纲纪之事?更?是轻车熟路,季思便是想借杨钦的手,点?了杜衡这新官的第一?把火。
就是可怜杨钦被季不言当枪使,还感恩戴德痛哭流涕,以为?自个儿欠了季思多大的恩情一?般,恨不得当牛做马来偿还一?二,蠢成?这般也是绝无仅有了。
那人果?然满腹算计,一?肚子坏水。
里头的弯弯绕绕祁然稍稍一?想便清楚明白,勾唇笑了笑,这笑意在眼中扩散开来,裴战盯着他瞧了瞧,顿时?觉得有些?怪异,困惑道:“你笑什么?瞧的我浑身起鸡皮疙瘩,慎得慌。”
“无事?,”祁然垂眸将眼中情绪遮挡住问?起了别的事?,“太?子最近可有找你麻烦?”
“说起这事?我更?是想不通,”裴战皱了皱眉,“上次下朝他拉住我在宫门口聊了聊,语气和善态度极好,不像是要找我麻烦的样子,倒像是要求我办事?。”
“他同你聊了些?什么?”祁煦追问?。
“把我爹夸了一?顿,又把我夸了一?顿,然后问?了府中如何,弟妹如何,说是钦佩我爹为?国忠心,让我有需要尽管和他提,他定当尽力帮衬,说的情真意切,若不是知道他同户部是穿一?条裤子的,我险些?就要信以为?真了。”
饶是祁然也有些?拿不定李弘炀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沉思半晌才道:“太?子不会?无缘无故同你示好,你多留个心眼总是没错,毕竟裴家如今是你当家,裴瑶是个姑娘家又拿不定主意,乐瑾年岁还小当不了事?,你走的每一?步都?得多考虑清楚,莫要糊涂,一?步错,步步错。”
“我心中知晓,”裴战沉声说,“你放心,我也不惹事?,就安安心心当我这个没啥用的禁军统领,指不定皇上哪天高兴了,龙颜大悦就准我出京,到时?候我在关?外给瑶儿寻门好亲事?找个好人家,让她风风光光的嫁过去,再以无人教导乐瑾乐瑜为?由将他们接过去,尽心尽力替皇上守着关?外便是,临安这些?个破事?也就同我无关?了,谁爱当皇帝谁当去,反正不管谁当皇帝,只要大晋还是大晋,没有改朝换代,这关?外总得让裴家军守着吧,倒是你们……”
他视线在二人之间扫视,叹了口气,“皇上处处压制祁家,之前摘了子瞻哥的官不准他入仕,还不就是因为?祁家历代为?相这事?,皇上如今还能打压一?二,若是百年之后阿珩为?相,太?子或者梁王他们即位,不见得皇权压相权了,这事?史书上又不是没发生过,皇上心里头清楚,可不是慌的不行,生怕那几个儿子没出息斗不过你,你以为?顺平公主出入宫门这般随便,要不是皇上放话,她一?个未出阁的公主怎么能隔三差五去你大理寺衙门送茶水点?心,皇上这是处处算好了的,就等时?机合适,你信不信顺平公主一?开口请旨他就立马赐婚,指不定旨早就拟好了的,到时?候你能怎么办?你还能抗旨不遵不成??”
大晋驸马无权无实职,有的仅仅只有驸马都?尉这尊位闲职而已,并且为?了防止驸马宗族干政,驸马不能入仕为?官,若是本身有官职的也得换职成?为?驸马都?尉,名为?升实为?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