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哥的事情。”李景焕下意识地回答道。他刚才还在想,如?果他的身份不方便替鄂阳旭求情的话,也不知道湛崇能不能去说上两句话;就算他不愿意,那是不是至少可以间接地通过什么方式展现一下他的才华,证明鄂阳旭大人是无辜的。
“我哥?”湛清疑惑地眨了眨眼,“他又怎么了?”
“他今年不是参加乡试嘛,”李景焕想着告诉湛清也没什么,“听说考上了。”
“这不是挺正常的嘛,”湛清随口道:“他这个人虽然讨厌,但是读书还是很厉害的,考上乡试也没什么稀奇。”
“是,可是今年的乡试不同于往年,考上的世家子弟太多了,士子们闹得厉害,父皇已经决定重考了。”
“这些士子们有什么好闹的,考上就是考上,没考上就是没考上,大家凭本事说话,闹就没意思了。”
虽说不喜欢湛崇这个哥哥,但是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人,总归还是站在他这边的,何况,本来就是各凭本事的事情,难不成就因为落榜的不满意,考上的就要陪着他们重来吗?这是什么道理?
“唉,”李景焕叹了口气,“你哥哥还好,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就算今年考不上,明年再考也是一样的,只可惜了鄂阳旭大人,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
“那殿下去和父皇说说呗,若您说的那位大人当真无辜,我们也不能平白冤枉了人家不是?”
湛清不懂朝廷上这些弯弯绕绕,只觉得有错受罚,有功嘉奖,这不是常理吗?哪儿有没错却要受罚的道理。
“再说吧。”李景焕语焉不详地糊弄着,思考了一天,他觉得亲自去看看鄂阳旭,了解一下情况。
虽然鄂阳旭的处置还未下达,但是乡试重考的时候他就已经被下狱了。
李景焕来到牢房中,牢房已经破败不堪了,鄂阳旭一袭落魄的青衫,手腕上还带着枷锁,牢房中唯一还算干净的就是那副桌凳了。鄂阳旭笔直地坐在桌前,奋笔写着些什么,不一会儿,他就扔掉了笔,嘴里愤慨地念着:“只因入了孔氏牢门,只因入了孔氏牢门啊!”
念完他凄然一笑,眼神中的愤慨慢慢消散,到最后,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变得再无光彩,如?同一滩死水。
“老师……”李景焕缓缓开口,看着他的眼神,一时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太、太子……”鄂阳旭回过头,苍老而沙哑的嗓音,颤颤巍巍地看着他,“太子殿下怎么来了,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李景焕心脏一缩,心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他还记得鄂阳旭之前书生意气、刚直不阿的样子,从不因为自己太子的身份而卑躬屈膝,只把自己当成他一个普通的学生,何曾如此、如?此……
“老师,孤知道您是冤枉的,孤会定会尽力在父皇面前……”
“不必了,”鄂阳旭哀叹一声,“没用的,殿下,没用的。”
刚刚还站得笔直的鄂阳旭瞬间佝偻起了身子,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他的手一松,拿在手上的纸也飘然落下,只见纸上的字迹苍劲有力,却掩不住书写者的绝望。
“这回算吃亏受罪,只因入了孔氏牢门,坐冷板凳,作老猢狲,只说是限期弗满,竟挨到头童齿豁,两袖俱空,书呆子何足算也。”
“此去却喜地欢天,必须假得孟婆村道,赏剑树花,观刀山瀑,方可称眼界别开,和?这些酒鬼诗魔,一堂常聚,南面王以加之耳。”
李景焕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劝慰这个绝望的老人。
“殿下,你走吧,别被罪臣连累了。”鄂阳旭挥了挥手,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李景焕在原地站着没有动,定定地看着这位满头白发、年逾古稀的老人,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半晌,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中鄂阳旭的那份绝笔引用自姜宸英给自己留下的挽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