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妆完毕,用过早膳,便要下山,步辇车驾早就备好。
此番萧煜立了大功,善阳帝派人嘉奖过,甚至还派了朝臣亲迎。
为首的朝臣是礼部侍郎孟元郎。
他可是萧煜少年时的伴读,是其启蒙恩师孟祥泽学士的亲孙子。
音晚一见着他就暗叹,可真是君心难测,善阳帝怎么把他派来了。
当年谢家主导的那场冤案,给萧煜定罪的关键性证据就出自这位昔日同窗伴读,今朝礼部侍郎之手。他在朝堂言之凿凿,说淮王殿下不满屈居二位兄长之下,早有反意,并拿出书信为证,这才让谢家顺水推舟,把萧煜关进西苑。
音晚曾以为孟元郎是被谢家收买了,但父亲告诉他,孟元郎是善阳帝的人,至于什么时候两人勾搭上的,他就不知道了。
她远远站着,看萧煜受朝臣之礼,他不知说了句什么话,那孟元郎把手缩进袖子,又伸出,一副站立难安的样子。
萧煜的手段和狠厉人尽皆知,他在朝堂上也没有少给这位昔日同窗难堪,只是有善阳帝保着,才能勉强不被他一口吞了。
音晚不想看这个人,径直上了马车,正抱着手炉打瞌睡,萧煜上来了。
他新换了件缂丝八达晕纹襕衫,胸前绣着白鹭游云,翎羽边缘描了一层银线,瞧上去极清雅又贵气,很衬脸色。他本来生得就好,尤其一双眼睛,若像这样不发火时,看上去不冷峻锐利,反倒很秀气,带了点娆色。
她盯着他看了许久,久到萧煜有所察觉,转过头看她。
音晚慌忙把视线收回来。
马车颠簸,音晚靠在车壁上跟着晃悠,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这算怎么回事啊!
谢音晚啊谢音晚,人家喝醉了,你倒跟着当了真,不知酒后都是戏言吗?这一位从年少时喝醉了就爱胡说八道。
她正自我检讨,萧煜说话了:“你若是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若不想看,就老老实实闭上眼养神。这样长吁短叹的,搅扰得人心神不宁的。”
音晚的思绪有一瞬迟滞,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心神不宁了么?为什么呢?
她试探着看向他,与他目光相接,他微微前倾了身体,唇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问:“好看吗?”
当然好看。
这可是当年长安城里最俊朗潇洒的皇子,风度翩翩,不知俘获多少少女心。
她没说话,只羞涩地笑了笑,又低下了头。
萧煜看得越发有趣,想逗她:“你倒是说句话啊,本王等着呢。”
音晚叫他撩拨得脸颊滚烫,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爹说了,女子应当矜持,不可以随便夸男人好看。”
那就可以随便说你爱我了么?
萧煜腹诽着,因这话又想起了谢润,蓦地嗤笑:“谢润这个人啊,不管自己做了什么,总能理直气壮地抱着他的圣贤礼教不撒手,圣贤若有灵,怕是要怄死了。”
音晚倏然变了脸色。就算再怕他,也容不得他说这种话。
“我爹怎么了?你凭什么这么说!”
“他清廉正直,从不贪财,也不跟两位伯伯同流合污排除异己。他没有做过亏心事,你凭什么这么说他!”
萧煜挑了挑眉,虽然早就猜到谢润什么都没跟自己女儿说过,在他女儿心里,他就是九天上的神祗,完美无缺不容亵渎,却还是诧异于谢音晚的勇气。
她明明那么怕自己,却敢为了父亲这样。
这个小姑娘啊,静下心来看,真是越来越有趣。
他罕见的好脾气,笑道:“我也没说他贪财,排除异己啊。”
音晚怒气冲冲质问:“那你凭什么这么说他!”
萧煜张了张口,又闭上。心道算了,瞧她对她爹这崇拜劲儿,若叫她知道了,非得深受打击晕过去不可。
万一真晕过去了,还得停下车驾给她看病,不够费劲的。
他敷衍道:“本王跟你们谢家有仇。本王逮着个谢家人就想言语攻击,行了吧。”
音晚狐疑地盯着他看,觉得他身上处处透着诡异,还未待细想,突觉腹部一阵猛烈抽搐,巨疼袭来,她捂住肚子蜷起了身。
疼得实在厉害,须臾间,额上便冒出了冷汗。
萧煜叫她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音晚忍着痛楚,悄悄算了算日子,想自己大概是来了葵水。自从用了避子丸,来这个时总是格外的疼。她怕叫萧煜看出端倪,强忍着摇头:“没事。”
萧煜白了她一眼:“没事,没事,你这么个样儿叫没事?”他不与她废话,立即叫停了马车,让随行太医来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