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你儿子都死了,是先帝了。你唯一的希望,不就是被关在慎王府的那个孙子吗?可你别忘了,他身上有谋逆的罪名,郑太后随时都可以赐死他。你若不在乎他的命,你就尽管折腾吧。”
“你!”
姚老太妃站起身,轻蔑地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太皇太后怔愣许久,慌忙叫道:“苗姑,苗姑。”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快步走来。
“她知道了!郑氏发现了?!”太皇太后紧紧地抓握住苗姑的手,神色有些癫狂。
苗姑低下头:“是……太皇太妃是带着颜女官一起来的,就在刚才,颜女官带着那些官差,把明芳、关平几个都抓走了。”
……
时值正午,日头高悬。
从永安寺离开的姚老太妃所乘马车却坏了。她一手摇着团扇,一手提裙,看着马车上断了的车轴,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新马车还得多久才能到?”
她身侧的女婢低声:“约莫两刻钟……可惜颜女官走的早,要不然娘娘还能与她共乘。”
颜慧来捉了人就走了,是姚老太妃每次来,都喜欢与太皇太后说许多话,刺她一刺,这才耽搁了时间。
“太久了。”姚老太妃怕热,团扇挥得更厉害,“我本还想着赶到正午的时候回宫用膳,现在看来,还不如在永安寺用点斋饭。”
女婢踮着脚给她撑伞遮阳,另一手也拿着扇子努力扇风。
过了会儿,姚老太妃叹口气道:“别扇了,我去车里坐会儿吧。”
女婢应一声,正要扶着姚老太妃上车,冷不丁从身后传来一声唤。
“夫人可是太皇太妃?”
姚老太妃疑惑转身。
来人笑道:“我家王爷有请。”
一辆朴素简单的青灰色马车停在路边,小厮掀开车帘,姚老太妃便看见车中男子那有些眼熟的脸。
姚老太妃想了一会儿,恍然道:“秦王。”
杨昪起身下车,朝姚老太妃拱手一礼:“姚母妃。”
姚老太妃打量着他,抿唇笑道:“早听说你回来了,没想到在这儿碰上。我得有四年多没见过你了,这变化可真大。”
杨昪自幼丧母,是姚老太妃时不时照料一下,才得以平安长大。但后来长宁出事,被迫远嫁,姚老太妃来永安寺带发修行,他们就再没见过了。
杨昪面上浮现一丝浅淡笑意,侧身道:“姚母妃上这辆车吧,儿臣护送您回宫。”
小厮牵过来一匹马,杨昪接过缰绳,蹬鞍上马。姚老太妃思忖片刻,道:“也好。”
亦提裙上了马车。
姚老太妃带着的那些侍从也跟了过来。杨昪骑马行在车旁,姚老太妃掀开车窗布帘一角,神情严肃了些:“老三,我有话要问你。”
杨昪颔首:“您说。”
“之前你在乌兰,果真没找到我儿长宁?”
“确实不曾。”
“那……那也没什么线索吗?”姚老太妃急急地盯着他。
“当年乌兰老可汗死后,大王子和二王子争位,部落里乱了一阵。后来二王子继位,按照乌兰习俗,皇姐应该再嫁给新可汗……但是她与新可汗成婚那天,大王子旧部发动叛乱,皇姐就失踪了。”
姚老太妃咬紧牙关:“那些可恶的蛮人!”
杨昪顿了顿,续道:“儿臣问了许多人,最后的线索应该指向西域,只是大魏去往西域的路早在几十年前就断了。”
“西域?!”姚老太妃大惊失色,“若是北戎六部,好歹还与大魏互通有无,慢慢找也能有点希望,可若是西域……这,这得上哪儿去寻啊。”
姚老太妃说着,就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她连忙放下帘子:“罢了,你能帮着找,我已经很感谢了。剩下的,我再求求太后娘娘……”
杨昪扫一眼晃动的车帘,问:“姚母妃是在去年夏天搬回宫里的?”
姚老太妃笑了笑:“是啊。还多亏了太后,她总是念着曾经与长宁一起读书的情分,惦记着我。”
杨昪沉默一瞬,说:“太皇太后……似乎也是那个时候,来到永安寺带发修行的。”
姚老太妃喉间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哼笑,杨昪垂下眼睫。
“你常年在外,或许不知,”姚老太妃说,“当时先帝病重,太皇太后曾与先云贵妃合谋,妄图揽过主政大权,只是那云贵妃实在是不争气,她父亲有不臣之心,行事猖狂,被太后抓住把柄,一家子都上了断头台,只剩下废太子,被贬为慎王,到现在还在王府关着。”
杨昪有所耳闻。
郑嘉禾也就是在收拾了废太子之后,成了长安城实际掌权人的。
“兴许是太皇太后觉得愧疚吧,便主动说来永安寺带发修行,为大魏诵经祈福。然后过了没两天,我就被郑太后接回宫了。”
隔着帘子,杨昪看不见姚老太妃的表情,只听得出她语气有些轻快,甚至还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我不管旁人怎么想,”姚老太妃道,“我自己是很感谢郑太后的。当年要不是太皇太后,我的长宁也不会嫁去那等蛮荒之地。郑太后把我接回宫,她就于我有恩。老三,你说是不是?”
杨昪:“嗯。”
姚老太妃印象中的秦王,也一直是这般话少。因此她没觉得什么异样,依然自顾往下说,讲了不少她回宫之后与郑太后相处的事。
杨昪突然问:“姚母妃是与颜女官一同来的永安寺?”
姚老太妃一愣:“是啊。怎么了?”
“姚母妃可知,颜女官来是做什么的?”
“这我怎么知道?”姚老太妃下意识否认,“左右不过是按太后的吩咐做事罢了。”
马车在此时停了下来。
姚老太妃掀开车帘一看,讶然笑道:“原来已经到宫门了,我只顾与你说话,不妨时间过得这般快。”
女婢来扶姚老太妃下车,杨昪亦下马,沉默片刻,问:“那太后与皇兄……关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