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跟随皇帝的脚步进了天牢,李公公从怀中取出丝缎,递上前。
这扑鼻的腐臭着实难闻,就算是长期待在此处的牢头都承受不住,更何况是九五至尊。
越过长廊后,那令人反胃的味道才稍稍减缓,皇帝从鼻下取下手帕,随手一扔,李公公使了个眼色,阿肆就赶紧捡起来扔掉。
教人啧啧称奇。
三皇子像是化了石像,至少她从未见过这人变过坐姿,此时仍旧端庄地坐在原地,见人来才勉强抬眼。
几日未曾进食,铁打的身体都得弄垮,馊食完好无损地放置在铁栏杆外,大概是鼠虫都受不了的味道。
“三弟?”衣摆曳地,封昱大阔步走到牢前,见识了三皇子的狼狈,他心里快意不已。
甚至想用手去触碰地上的馊食,还是李公公眼疾手快,抢先拿在手里,一边苦心劝诫:“皇上可是万金之躯,您可碰不得这些污秽之物啊。”
封昱眉眼的不悦瞬间消散开来,他赞许地看了一眼李公公,又打了个手势:“开门。”
付嘉宁跟阿肆对视一眼,摸出了钥匙上前,清脆地咔哒声响过,铁栅栏被打开了一处。
封离冷冷地看着对方,这个所谓的亲兄长迈着大步走进牢房,还绕了一圈,似乎在全方位欣赏着自己的处境。
打量够了,才笑嘻嘻地凑上前,半蹲下来。
封离撇开眼,根本不想与之对视。封昱也不恼,招手示意李公公前来,将馊食呈上。
“三弟为何不用膳啊,要是饿瘦了,皇兄可是会心疼的。”
嘴里说着心疼,可表情却大相径庭,面容带着嘲讽的快意,扭曲的心理令付嘉宁三观尽毁。
李公公懂得如何看皇帝的眼色,拿起筷子,直接夹了一些递上前,封离皱紧眉头避开。
生冷的馊食经过搅动又重新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封昱也受不太住,匆匆向后仰了仰身子。但如愿以偿见了三皇子的糟糕境地,他又觉得快活。
站起身来,朝着门口的方向走,他“好心”地提醒一嘴:“三弟既然不吃,若捱不到秋后,就只能让这些下人喂你了,到时候可别怪朕不顾亲情。”
他背对着封离,因此错过了地上铁链缚手之人一闪而过的冰冷眼神。
牢房重新落锁,银羽卫英姿飒爽,尽力在主子面前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
可事实上皇帝根本连眼神都吝啬给予,匆匆而来,又匆忙离去。
付嘉宁揉了揉嗑疼的膝盖,今天可算是大开眼界,见识了一把皇帝有多么……神经质。
对比起来,现在还可怜巴巴困在牢内的三皇子就格外让人心疼起来。
“你昨夜是去了天牢吧?听他们说瞧见你了。”
付嘉宁一抖,装傻充愣微笑应付。
阿肆却没在意,只继续道:“你肯定是撒了谎,我就说买那么多酥油饼,还不肯给我。”
“阿肆……”付嘉宁讨好似的摇了摇阿肆的胳膊,“我就是看那三皇子有点可怜。”
“你也是蠢,非得挑那个时辰,今日傍晚,小爷帮你一把便是。”阿肆挣脱开她的手,高傲地扬起头。
这世上他想办还办不到的事少之又少,付嘉宁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
“银羽大哥,守了这么久应当也累了,小的准备了些酒食,就放在隔壁,不知道大哥能否赏个脸?”
阿肆将这小人姿态学了个十分,付嘉宁根本模仿不来,她藏在暗处偷笑,越觉得这小子真适合去当演员。
银羽卫隐隐心动,他们整日把守在此,也只能夜深了才有时间用食,此番就算只是打牙祭,也足够吸引人了。
可是……这三皇子。
见人回头望了一眼,阿肆直起了身子,笑着回答:“放心吧大哥,这天牢重重关卡,钥匙还在小的手上,任由苍蝇也溜不进来。再说了,咱们不过就只小吃小喝,碍不了事儿的。”
银羽卫来回走了一趟,发现这距离确实不远,若是有什么突发情况也来得及反应,就招呼弟兄们过去。
阿肆一边领路,一边搓着手:“其实吧,小的就是想几位大哥帮小的美言几句,每月能多那么点儿……”
他将手聚拢,轻轻搓了几下,明眼人都看得懂的暗示,银羽卫这才明白了这人的讨好是为了什么。
两人对视一笑,心里通透。看破不说破,至于到底帮不帮这个忙,就另说了。
待人走远,付嘉宁才从暗处钻出来。
她捧着食案小步挪到牢前,案几上摆满了色相俱全的饭食,勾得人食指大动。
封离坐在一旁的破床上,冷眼旁观对方的小动作。
可栏杆过于狭窄,稍大一些的碟子都放不进去,付嘉宁努力几次还是没能成功,泄气一瞬,突然从怀中掏出钥匙。
门锁被打开地刹那,封离轻轻握了握拳头,他想不明白这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只能暗中做出攻击的姿势。
付嘉宁将饭食呈上前,朝着“娇弱”的三皇子殿下勾了勾手,嘴型示意:来。
封离一下子黑了脸色。
这算什么?
羞辱?
召唤小狗一般的轻佻动作让他彻底寒下脸。再瞥向这些饭食,虽丰盛且色香俱全,却都是些大荤之物,简直让人难以下咽。
他几乎怀疑这人是皇帝特意派来侮辱自己的。
于是薄唇亲启,喉咙深处吐露寒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