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衣人动手的瞬间,阿肆试图夺过凶器,可那人早已经存了死志,哪怕被折磨得神?志不清,也坚持不肯背叛。
鲜血淋漓,在宣纸上晕染开来,刺眼的鲜红无时不刻地提醒着在场的所有人,局势扭转。
所有人都没有预想到这个变故,做好了完全准备,甚至挑断那人的手筋,以免出现差错,可没曾想,意外还是到来了。
付嘉宁死死地捂住嘴巴,没让自己的惊呼泄露半分,瞳孔里净是一片血红,场面过于骇人,她全身都不住地颤抖起来。
仅仅刚开始的惊诧,封离却对此没什么表示,倒是身边这个抖得?几乎倒在他身上的家伙,更让人担心一些。
大理寺卿大概也没想到这唯一证人的自尽,原本靠在椅背上的姿势转变,他紧贴在檀桌边缘,隐晦地跟左丞对视了一眼。
这?……该如何是好?
路询脸色难看至极,唯一的把柄丢了性命,三殿下的案子就艰难更多,随即见大理寺卿招招手,来了俩狱卒,将黑衣人的尸首抬出去,徒留地上残留的血迹提醒着所有人,方才经历了什么惊心动魄。
“证人羞愧自尽,想必是不愿意面对三弟这?个主子,左丞,你还有何话可说?”危机消除,封昱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此刻非上朝时,他仅仅束了皇冠,一身雍容华贵的衬托之?下,威慑力十足。
暗自思忖片刻,左丞压抑内心波动,至少面上再无慌乱,他拜礼于前,陷此境遇依旧从容不迫:“回陛下,这?既是证人,就定当与三殿下毫无干系,此人为当夜的暴徒之?首,若真为救人出逃,何必停滞破庙?”
“荒谬!”封昱一拍前桌,他讽刺地看着左丞,忽而觉得?从前能言善辩的路询没那么精明了,很是无趣,“停滞破庙自然是为了安顿囚犯,不若他费尽心思?劫狱又是为哪般?”
大理寺卿豆大的汗水滚落下来,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抢去问询,皇帝与左丞的争辩激烈无比,他夹在中间难做,只好一边擦汗一边打圆场:“现证人缺失,案情难以进展,左丞是否能再提供证据?”
场面陷入僵持,半晌,一处微弱的女声响起,打?破了平静:“……小官可以作证,那黑衣人并非劫狱,而是另有私心。”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说话者身上,在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付嘉宁忍不住哆嗦着小腿,连阿肆都忍不住看了过来,频频朝她使眼色,示意她别乱讲话。
大概是那人惨烈的死状给她的印象太深,古人的愚忠根深蒂固,难以拔除。或许不仅仅是为了封离,付嘉宁打?心里想破除这陋习,脑子一热,已说出了口。
哪怕隐隐产生了退缩之意,但莫名生出地勇气又?激励着自己,迈出这一步,她一咬牙,跪在地上:“回陛下,当夜正是小官寻到劫狱者的藏身之处,将三殿下从刀锋救下,如晚上一刻,那黑衣人必定下死手,小官所言句句属实。”
将那晚的场景润色一番,付嘉宁隐去阿肆救人的场景,并非为贪功,只是觉得?不能将阿肆牵扯进来。
她若是着了道,脑袋丢掉或许还能回家,但阿肆不行,在北齐所享受到唯一一份温暖,无论如何也得?保护好。
位于她身侧的封离心乱如麻,好像胸腔里那一团被人用小刀轻刮,剜去的伤口不大,却让人无法自拔。
某一瞬间,那颗常年冰冻的心脏也稍稍裂开了小口。他清楚这?人所有的害怕,因此在听见对方的维护时才会这?样惊讶。
女子的嗓音轻柔,大概是畏惧,尾音略有些颤抖。封昱啧了一声,突然当众起身,甩开袖口,缓步走下台阶。
离得越近,付嘉宁就越发的慌乱,好像濒临溺水一般,连呼吸都困难。
封昱在她面前站定,但迫使他停下脚步的,却是他从未想过的封离。镣铐缠手,就并作一处,成屏扇状,似威胁似警告,横在女牢头的面前,将人与皇帝隔开。
这?场面太不多见了,封离一向自恃清高,连入天牢都没低过头,现如今竟为了个女牢头妥协。
封昱的眼眸中精光一闪,倍觉有趣,他微微退开来,从缝隙中打量这张仅是清纯的脸,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把柄。
“你叫什么名?字?”
严明的大理寺成了皇家的一言堂,大理寺卿头都大了,顶着莫大的压力劝谏:“皇上,这?案子还得?继续审理啊……”
付嘉宁魂都快吓没了,嘴唇惨白,几乎匍匐地面,不敢与人对视。
见没人搭理,封昱眉头一皱,表情难看,但瞧见封离的脸色并不比他好,心情就舒适几分,他加重了语气:“朕在问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