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寻远远倚着一根朱漆柱子,边喝边看容华不费吹灰之力连中三箭,却是有些惊讶。
凡世游乐,这仙门出生的小狼崽子倒颇有那么两把刷子,比分不一会便一路追上,遥遥领先。
容华本就唇红齿白,被一身雪白锦衣衬得愈发挺拔俊俏。此时一路连胜,又逢醉酒,隽秀小脸更是红扑扑的,衬得眼神愈加明亮清澈。
这才有几分少年朝气蓬勃、风华正茂的意思了。
君寻咽下口中酒液,容华正巧最后一箭入壶,赢得一片喝彩!
那花魁美人在围观众人起哄声中盈盈起身,款款而来,美目溢满欣喜赞赏,伸手便要去牵少年。
后者却一侧身,闪过美人僵在半空的手,视线四下逡巡,终于隔着人群簇拥锁定了独自饮酒的红衣青年。
君寻才仰头将最后一滴酒液倒入口中,余光却瞥见一团白影扑将过来。
他下意识要调动无尽意,却转瞬看清容华面容,红绫之下凤眸微眯,就被少年不偏不倚扑了个满怀。
“师尊,”小狼崽子眼睛亮得不像话,“我赢了。”
君寻闻着他身上的酒味,不明所以:“……嗯?”
“我赢了!”
少年环住他的双手紧了紧,未待前者反应,蓦地仰头,在君寻唇角碰了一下,笑容灿烂温存:“一亲芳泽。”
君寻:“……”
……要不还是杀了吧。
他抬手抹着唇角冷笑,胆大包天的容华却欢呼一声,向着另一处热闹所在跑去。
君寻罕见地默了默,终于烦躁地向花魁抛出一件灵宝赔偿,举步离去。
剩下的半个夜晚,容华几乎将这极乐城的众多活动玩了个遍,碰都不碰作为奖励的美人,似乎只是为了过过手瘾。
君寻远远跟着,再没如第一次那般被他贴过来,紧绷的神经终于缓慢放松。
待师徒二人一前一后来到湖边花树下休息时,大街上已然寂静无声,没有人影。
君寻本就病恹恹的,此刻更是困得不行,正靠着树干打呵欠,少年衣襟处不知何时滑出的莲花玉坠却泛起了微光。
二人皆是一怔,容华茫然看着一道光华由玉坠飘飞而出,化成一道华服虚影。
那是一名老人,白发苍苍,面容慈祥,眉宇间却隐隐缭绕病气,是久疾缠身的模样。
他甫一现身,便捏着袖子擦了擦眼睛,向着容华张开了双臂:“好外孙,外祖父终于见到你了!!!”
对方老泪纵横,一道半透明虚影,也透着亲切温和的气息。容华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嗓音低得如同呓语:“……外祖父?”
“对,是我!”老人红着眼眶,声音哽咽,“孩子,你受苦了……快过来,让外祖父看看……”
话音未落,少年却“啪”地一声,倒地没了动静。
君寻:“……”
终于撒完酒疯,开始睡觉了。
他忍着困倦探头查看,见少年已陷入深睡,呼吸平稳,于是打了个呵欠,摆手道:“没事,喝多了,没死。”
见老者似乎没有离去的迹象,君寻扬眉,轻笑一声:“要不,您改天来?”
老者摇了摇头,却是微微倾身,向着君寻一揖。
“……仙界众门,我只敬太华。”
他抬眸,神态已然恢复,不再是满眼亲亲外孙的耄耋老人:“离天宫华明风,多谢莲华峰主照拂吾孙。”
君寻哼笑,心中了然。
容华这仙魔混血,原来混得是魔域三宗之一,离天宫的血。只是这仙血,又是谁家的?
“我没照顾他。”
君寻摊手,实话实说:“他能活到现在,全凭自己本事。”
华明风闻言,却叹了口气:“这孩子命苦,还请仙君稍作看顾,离天宫举宗拜谢。”
他说着,又向着君寻深深一揖,后者却老神在在,安然受了这一礼。
细数他穿越至今,对容华的“看顾”可真不少,便是受了又如何?
君寻十分心安理得。
华明风也不多说,又细细交待数句,特意嘱咐不必告知容华自己来过后,虚影终于消散,回归玉坠。
远方天际已泛橙白,君寻叹了口气,深觉自己睡眠状态堪忧。
他倚着树根,抽出玉箫把玩片刻,旋即放至唇边,试了几个音。
萧声清幽曼妙,品质极佳。
君寻太久没吹,有些生疏,正思索奏个什么曲子,一旁昏睡的少年却嘤咛一声,悠悠转醒。
地面冷硬,还不如睡稻草。
容华浑身难受地盯着空旷澄明的天空愣了一会,视线微移,对上了美人覆着红绫的脸。
见他还是一脸茫然,君寻玩心大起。
他单手托腮,玉箫点了点少年胸膛,笑眯眯道:“乖徒儿,你是不是喜欢为师?”
容华一噎,立即移开视线,冷硬道:“不喜欢!!!”
君寻却笑意嫣然,一字一句缓慢开口。
“可昨夜你分明死死抱着为师不放,还说心悦我一生一世诶。”
容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