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
亦可与夏栋异口同声,两人直盯着蔡向欣。
蔡向欣一脸平静,没有想象中声泪俱下的戏码。
“对,你爸要和我离婚,我没地方去了。”她轻飘飘地讲出这句话,并无掺入任何情绪,好像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接着她把碗里的饭粒扒拉干净,从砂锅中舀几勺汤在碗中,喝下。
放下碗,对亦可夏栋说:“你们慢慢吃。”便离开饭桌。
亦可还处于震惊之中。她一时半会很难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以至她觉得,婆婆是在开玩笑骗人吧。
回忆一下刚才婆婆讲的——是公公“要”和她离婚。
怎么可能?
亦可印象中的公公夏浩,性格温和,亲戚朋友常称赞的“老实人”。这样一个外表老实的男人,会在已经娶了儿媳妇的年纪里,与结婚超过三十年的老婆离婚吗?
她立即在记忆中检索公婆关系间的破绽。然而这记忆太短,只由每年春节的短短几天组成,并找不出一丝问题。
在亦可的印象中,蔡向欣在夏家摆足十足十的女主人派头,把公公夏浩吃得死死的,把夏栋的奶奶治得乖乖的。
记得第一次上夏栋家时,亦可便敏感地感知到,婆婆与她自个的婆婆间有过龃龉。但蔡向欣从来都处在上风之处,风光得意得很,又怎会……
“你们干嘛!吵架了?”
夏栋的声音将亦可拉回现实中。
转头一望,只见夏栋也离开了饭桌,站在婆婆面前,一脸难以置信。
“我现在不想说这个。”
婆婆还是那个强硬的婆婆,若是亦可便噤声不问了。但夏栋毕竟是她儿子,还在追问:“是爸说要离婚?是真的吗?”
“拿根烟给我!”蔡向欣对她儿子命令道。
夏栋好似没有听到蔡向欣的命令,还呆立在原地。
亦可此刻十分能够理解自己丈夫。当年她听到父母要离婚的消息时,连哭了好几天,眼睛肿得都张不开。
蔡向欣见夏栋没动静,一脸不耐烦。夏栋的烟盒就摆在茶几上,她便自己摸过来,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但左右都找不到打火机,便朝夏栋伸手:“打火机呢?”
打火机放在阳台的花架上,夏栋走出去取来,递给蔡向欣。
蔡向欣点燃香烟,吞云吐雾,突而又问:“烟灰缸呢?”
烟灰缸同样在阳台,夏栋再次返回阳台取来。
“你在家挺讲究的,在阳台抽烟?”她突然问。
夏栋把烟灰缸放在她面前,只应了声“嗯”。
“那我岂不是坏了你们的规矩?我还是出去抽吧。”说罢,她又喷出一口烟。
烟雾袅袅,呛人的烟草味弥漫在客厅餐厅中。亦可闻着难受,喉咙里发痒,禁不住想咳嗽,但又体贴地忍住。
可婆婆这么一说,她倒像条件反射般地忙道:“不用不用。”
祖宗,谁敢让你去阳台蹲坐在矮凳上过烟瘾?
话刚说出去,心中对自己评判的念头却冒出来。亦可觉得自己也太过卑微了点。
又见婆婆看着她,眯起了眼,点点头。自始至终,她都是客套话,尊贵的屁股并无挪动半分。
迁就别人,便委屈自己。亦可开始懊恼,觉得刚才自己就应该顺水推舟应声“好”。
空间里的烟味越来越浓,逃无可逃。亦可没有心情继续留在餐厅吃饭。她见夏栋像是也吃饱的样子,便开始收拾碗筷。
砂锅中还有大半的玉米排骨汤,若是往常她便再煮沸一次,晾凉密封放进冰箱,第二天下面条吃。如今她想都不想,把整锅汤水都倒进马桶里。
走进厨房,将厨房的门关闭后,她叹了口气,开始后悔自己不该把气出在食物上——那锅汤她煲足两个钟。
正要洗碗时,她突然记起自己手指上的伤口,便喊来夏栋,让他洗碗。
水哗哗地响,洗碗盆中的泡沫一下子冒出来。
“你的洗洁精下太多了吧?”亦可埋怨道。
夏栋耸耸肩,把手浸入那堆浮着的泡沫里,用力搓碗,看起来有些笨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