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话虽听在心里,但她仍旧不解,为什么他们拿着公司的工资,还要她掏钱补贴,才能让他们干好本职工作呢?比如医生看病,本就是职责,若要收红包才能医人,不就助长了不良之风吗?
道理虽是如此,但要自己方便,还是把姐姐的话记在心里。于是之前她才刚到创日店,就不时借送饮料糖水,与门店里看门打扫卫生的阿叔阿姨们聊聊家常。小嘴一甜,见面三分情,没几天,他们就熟络得像阿姨侄女般。偶尔让阿姨们帮个忙,或打听个事,也不似以前那般使唤不动。
可即便这样,保安何伯还是没能拦住赵姐!
亦可叹了一口气。何伯那人刚入职不久,忠厚老实,又如何拦得住大杀四方的赵姐。幸好他有马上打电话通知。
亦可一路小跑,穿过吵闹的汽修区和喷漆区,到达后门回收处。赵姐的货车就停在油桶边上,车厢门打开着,碗口粗的塑料管子已经从车上伸出,另一端放入油桶中。
油桶里的油已被抽了大半。
速度真是快啊!
赵姐上身穿一件遮盖不住发福肚皮线条的白色T恤衫,黑色牛仔五分裤,褐色塑料凉鞋,腰间别个腰包,里头装着红票票和大把零钱。她打扮朴素,但神情姿态,却显露出生意人般的自信和精明。她应该从这生意中捞了不少钱。
除了她,还有一个她手下的工人。男人,外表比亦可沧桑,但年纪肯定比亦可小,至多二十几岁,卖力气的。他光着上身,皮肤被晒得呈深褐色,下身着宽松中短裤。他正站在货车上,看着和他皮肤颜色同个色号的废机油,从管子中流向自己车上的桶子里。
“赵姐,我们上次不是说过吗?你进来抽油前,要打电话给我呀!万一我不在呢!你看你就挑了今天,等会就下班放假了!”亦可意识到她一急起来,嘴皮子居然有姐姐的一两分功力。
上次林小清带着她交接的时候,就见过这女人。可能因为是最后一次和赵姐打交道,林小清显得硬气多了,当着亦可的面,叮嘱赵姐,换了行政后,规矩不同,可不能随时随地想来就来,还不打招呼。
显然林小清的硬气在赵姐面前毫无作用,她依旧我行我素。想到这,亦可也绷紧了脸。
赵姐不出声,更不看亦可,当她透明的。
原来自己在赵姐眼里,比林小清还更窝囊。亦可从早上一直窝着的那股烦躁,又悄悄地升起,占据身心。
没办法,那就当复读机吧。亦可把刚才那话又重复了一遍,因为带着怒气,语调升高,音量也变大了。赵姐听得不耐烦,便说:“知啦!我本来就打算抽完这半桶油,再打电话给你。今天天气这么热,你们坐办公室的,我怕你出来和我们受罪。”
她讲的是广远港的本地方言。亦可也用不咸不淡的方言说:“总之你以后要提早告知我啦!我好安排。”
“以前我同那个姓林的靓女,都是这样合作的。”
“她上次不是同你说了吗?现在规矩不同,不按照以前那样的!”亦可讲着自己不熟悉的方言,有点语无伦次。
赵姐没出声,亦不看亦可,只盯着油桶里水平面逐渐下降的油。那些油,都是钱啊!多抽一升,就多赚一点。
亦可觉得自己被忽略了。她手里攥着手机,掌心有些出汗。
“如果你以后不提前和我说,想着抽完油,再找我过来算账,那这里有几个油桶,我就算几桶油的钱。”亦可用普通话,通知赵姐这个决定。
第一桶油已经被抽干了,那半裸的男人跳下货车,把管子伸进另一个油桶中。油桶里的油发出“咕噜”一声,冒出一个粘稠的气泡。
赵姐终于不再看油,她转过脸,盯着亦可,仿佛她脸上有钱。
“靓妹,生意可不是这样做的!”她用口音浓重的普通话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