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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慎声音清澈,像是山间清泉流过圆润的石头表面。
迎面扑来一阵清凉感。
他这话说的暧昧,又像是刻意跟柏奇思比似的。
桑白顿了片刻,还是尽量自然地把陆慎手里的石榴汁接过来:“你点的吗?”
陆慎“嗯”一声,随手把那杯柚子茶递给麦子,“这个给你喝。”
说完还看柏奇思一眼,“不介意吧?”
柏奇思怎么会不明白他意思。
他虽然对桑白有好感,但也没到需要跟大佬交锋的地步。
他笑笑:“当然不介意。”
他很识趣地离开了。
等他走远,桑白才看了陆慎一眼:“你干嘛呀?一杯饮料而已,我们好歹也是同事,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陆慎一本正经道:“那个太冰,对胃不好。”
桑白:“我胃又没问题。”
陆慎很认真:“喝多就有问题了。”
“……”
桑白“噗嗤”一声笑了。
她咬着塑料管吸了口清甜的石榴汁,仰头看着陆慎笑:“就得喝你的呀?别人的不能喝?”
她声音软软的,竟有一丝撒娇的意味。
话传到她自己耳朵里她人也傻掉了——她在干什么?
最近两人相处时间太多太放松,她都大意了。
陆慎目光落在她身上,逐渐灼热。
他慢慢地说:“我吃你的住你的,你喝我的不是很公平?”
午后的阳光落在颈侧,晒得人耳朵尖都是滚烫的。
桑白差点被呛住。
他们俩这样,怎么有点儿像在调情??
夏桐正巧路过,沉着脸拿起喇叭对着桑白喊:“开工了!”
桑白把石榴汁递给麦子,连忙小跑着跳走了。
陆慎低笑一声。
副导演陈峰还在跟夏桐笑嘻嘻地八卦:“这陆总挺认真啊,天天黏着我们桑桑不放。”
夏桐不屑:“认真什么,他是破产拿了桑桑的钱,跟这儿当助理打工还债呢。”
她说这话时纯属故意。
因为总觉得陆慎破产这事有猫腻,她想把事情?传开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结果不到一天,整个剧组都知道了陆慎破产还找桑白拿钱的事。
隔几天陆慎再来的时候,大家看他的目光也就有了几分同情?可怜,甚至还有鄙夷。
陆慎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
今天他刚从车上下来,就看到麦子一个人两只手拎着十几杯饮料费劲地往片场里走。
陆慎走过去要接:“我帮你。”
麦子哪敢:“不用陆总。”
陆慎什么也没说,直接从她两只手里各接了一大半:“桑桑要请客?”
麦子手上轻了许多,对他很感激:“对,之?前柏奇思请了两次了,桑桑觉得不回请不大好。”
陆慎对桑白泾渭分明的态度很满意:“的确应该,我帮你送过去吧。”
陆慎跟麦子一起分发饮料。
柏奇思正跟桑白拍戏,是工作人员接的,还道了谢。
然后走到男二程枭那边。
他没戏份,正在抱着手机边打游戏边爆粗口:“TMD你个穷逼对面给你多少钱让你演老子?傻.逼******”
陆慎蹙眉。
这人是投资方莱亚那边硬塞过来的,据说是跟莱雅集团的总裁有些亲戚关系,平时经常Cut还自以为演技了不起,经常在片场颐指气使。
但毕竟是同一个剧组的,场面上关系也处好。
麦子微笑走过去:“程枭哥,桑桑请奶茶了,你挑一个。”
女助理道了谢:“拿个草莓味儿的吧。”
随着一声“Defeat!”,程枭把手机往地上一摔,突然开吼:“你TM也是傻.逼吗?老子什么时候喜欢吃草莓味儿了?”
“你上次……”女助理低头,“不好意思,我记错了。”
程枭仿佛才看见陆慎似的,他得意地扫了陆慎一眼:“哟,这不是我们破产的陆总吗?怎么开始卖奶茶了?”
陆慎瞥他一眼,想起来这人应该是文岚拐了几个弯的表弟。
当年他在香港游艇上招待文?岚一家人的时候这人也在,还不知天高地厚地找了好几个嫩模上游艇,被他直接轰下来。
陆慎目光冷,又带着种长期上位者的慑人气势。
程枭有些怯场,很快却又镇定下来:都破产了他还怕个毛。
麦子赶紧打岔:“那您想要什么口味儿的自己挑。”
程枭抖着腿走过来,一双狭长的桃花眼让人觉得阴险。
他抬手一一抚过麦子手里的几杯饮料,很不满意地摇头,又走到陆慎面前。
陆慎面无表情任他选。
程枭指着最里头那杯芒果的:“就这个吧。”
他伸手去拿,脸上露出个恶劣的笑容。
抽出来的时候突然用力一扯,几杯奶茶全都被用力扯掉在地上,花花绿绿的黏稠液体溅在陆慎半条牛仔裤和干净的小白鞋上。
程枭“哟”一声,假意想帮他,把手里那杯芒果奶茶盖子一掀,朝陆慎直直撞去。
陆慎本来可以躲开,但他余光恰好看见桑白的身影,不知想到什么就没躲,用力捏住程枭胳膊。
“咔嚓”一声,清脆的骨骼摩擦声。
程枭半条小臂直接被卸掉了。
桑白也在这时小跑过来。
“怎么了?”
她胸口起伏喘息着,一眼看到陆慎全身上下的奶茶痕迹。
陆慎低头看了眼身体,淡然的表情里似乎有一闪而逝的难堪。
“也没什么,就是我跟麦子来送奶茶,然后……”
桑白心里的火腾地一下蹿起来。
她对这人本来就全无好印象,演技差,人品差——拜高踩低,欺负助理,这回竟然还欺负到她的人头上。
她冷声问:“他泼你了?”
陆慎思考两秒,看上去有些纠结地点了下头。
“算了,别把事情?闹大……”
话音未落,桑白夺过麦子手里的奶茶,打开盖,摁着程枭的脑袋从他头顶灌了下去。
陆慎:“!”
他的桑桑原来这么猛的吗?
程枭胳膊受了伤,又疼又用不上力,刚才注意力也在胳膊上,正疼得弯腰,突然感觉被人一把摁住颈后,紧接着冰凉的液体就灌进?衣领里。
他凉得嗷嗷直叫,想跳又被死死按住——这女人手劲儿怎么这么大!
陆慎本意只想在桑白面前卖个惨让她心疼一下,毕竟人他已经教训过了。
没想到她会直接动手。
怕她吃亏,陆慎走过去用力按住程枭脑袋。
本来就抬不起头的程枭:“……”
程枭的女助理也吓坏了,站在一边儿不敢动。
就这样,桑白慢条斯理地在尖叫声中灌完了一整杯冰黑巧克力,才松手。
程枭仰头,正想骂人,瞥见陆慎渗人的眼神,又看了眼晃荡的胳膊,怂了。
桑白声音清冷:“听好了,欺负我的人,我一定双倍奉还。”
周围早围了一圈工作人员,都看呆了。
桑白忽略掉所有眼神,拉住陆慎的手:“我们走。”
陆慎垂眸,看着她牵着自己的手,很顺从地“嗯”一声,想起她说的“我的人”,弯了下唇。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桑白抓着陆慎的手向保姆车方向走去。
这一路分明很短,只有几十步的距离。
陆慎也不是第一次走。
但他却觉得跟上次很不一样。
阳光耀眼又温暖。
周围树叶也是绿色,生?机盎然。
空气里隐约还有淡淡的花香味儿。
她紧紧攥着他的手,肌肤相触,手心传来温热的暖意。
温柔而坚定。
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怦然心动。
*
保姆车里。
一团团脏掉的纸巾被扔进?透明垃圾袋里。
桑白蹲在光影交界里,拿着纸巾帮陆慎认真清理T恤上的黏稠污渍。
“他泼你你怎么也不躲?”
桑白当时在拍今天的最后一场戏,拍完才听见有人喊那边出事了。
陆慎个子高,桑白一眼看见他连忙小跑过来,完全没看到陆慎出手,自然而然以为他被单方面欺负。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陆慎。
无论何时,他都干净冷冽,仿佛皑皑雪山,一尘不染。
而此刻,他浑身上下都是污秽,尽管狼狈,依旧掩不住浑身的矜贵和傲气。
像是被贬谪下凡的仙人暂失法力,被欺辱。
桑白心里那根紧绷的弦顿时被扯断,想起陆慎在香港替她打架的场景,冲动之下直接动手。
但她并不后悔,还挺过瘾。
桑白垂眸,神色不明,抿唇:“你打架不是很厉害吗?打不过?”
话里有责怪他的意思,陆慎听得出她更多的是心疼。
这时麦子敲开车门,递过来几瓶矿泉水。
桑白接过来,倒一点在手心里,水珠顺着指尖滴在陆慎白色T恤上,冰冰凉凉渗进?肌肤里。
陆慎身体紧绷,意外她竟然这样维护他。
他很自然地说:“毕竟是你同事,怕给你添麻烦。”
桑白一顿,说:“他算什么同事,一个镶边男2。”
她把T恤处理得差不多,又去擦陆慎的牛仔裤,“而且就算真是同事,也不能欺负你。”
陆慎低头轻轻握住她手腕。
桑白抬头。
他一双标准眼笑起来,弧度恰到好处的好看。
声音也温柔。
“我记住了,下次一定打回去。”
桑白这才满意地点了下头,才发觉手腕已经被他握住好一会儿。
她轻轻地咬了下唇,把手里的纸巾扔陆慎腿上:“剩下你自己来吧,我还要去拍戏。”
纸巾飘在一个尴尬的位置,还稍稍鼓起来。
陆慎一哂:“你往哪儿扔呢?”
桑白又羞又急,踢他一脚。
陆慎抬眸看她。
桑白很霸道地故意说:“怎么?不许我踢吗?”
她扬着下巴尖,鼻尖上的痣性可爱得要命。
像个软萌的小奶猫伸出爪子。
陆慎一颗心都软了。
他神色认真:“我是怕你脚疼。”
“……”
像是想证明他的确这么想,陆慎把裤腿挽起来,露出坚实的小腿肌肉线条,还把长腿特意往外挪了挪,离她更近。
“给你踢。”
不要脸!
桑白脸红心跳,飞快扭头下车了。
一路到了片场,她耳根都是红的。
夏桐忙得晕头转向,这会儿终于逮到时间给她说话,劈头就问:“你俩刚在片场干嘛?演逃亡电影呢?还有,陆慎呢?他扭完人胳膊就跑算怎么回事儿?”
桑白稳住心神,一听来气了:“我当场看着,是那人先用奶茶泼他的,陆慎都没动手好吗?还恶人先告状了?”
夏桐这会儿才发现她脸是红的。
两人刚在车上也不知做了什么。
夏桐都快给她弄笑了,来龙去脉她早问清楚了。
也就桑桑单纯还替陆慎说话。
这时夏桐手机也响了。
她一边接起来一边嘲讽:“你的意思,是程枭没事儿自己把自己胳膊弄得脱臼了呗。喂,什么?”
电话那头程枭经纪人颤颤巍巍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夏总,是我们程枭不懂事,玩游戏生气自己把胳膊撞脱臼了,还不小心撞到陆总,您千万别再追究了啊。”
五分钟前气势汹汹经纪人像换了一个灵魂。
夏桐不可思议地看着桑白。
离得近,桑白全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