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会。”傅秋锋半蹲下来硬着头皮道,他很清楚容璲没把他和初见那晚的蒙面人联系在一起,一个是他当时手腕没被咬伤,一个就是他不会武功,若是暴露了,恐怕以容璲的敏感多疑,肯定会猜到他头上。
“我们在门前时,如果唐邈没及时出剑,你想被砸成肉饼吗?”容璲轻轻把手搭在傅秋锋肩背上,摸到一点被水晕开的血痕。
“若为陛下而死,臣毫无遗憾。”傅秋锋单膝跪在容璲面前,容璲抓着他的右手,掌心伤处火辣辣的疼,反倒显得容璲冰凉的手温度正好,他眼前一阵阵发花,大脑深处像要膨胀爆炸,又听见容璲一声幽幽地叹息。
他想去看容璲是因何感叹,又仿佛跪在棉花上,周围的景物忽远忽近,只好扶了下容璲的腿保持平衡。
“她的棋下的很好,是少有可以做朕对手的人,朕只怀念这一点,朕不知道,也不在乎她是何种人,她在想什么。”容璲搭着傅秋锋的肩,凝望着火势渐熄,却已成残垣废墟的徽怡轩,“朕……有时想死,但朕更多时候想让他们死,朕要拖下苍穹的太阳,把一切都焚烧干净。”
傅秋锋看不懂容璲眼底比火更烈的执拗,他在失去意识的边缘徘徊,莫名想起曾经见过失去孩子以泪洗面的嫔妃,胡乱安慰道:“陛下,宫殿失火损失甚大,不能再烧了,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别太难过了,您身体要紧,您还能再生,孩子还会再有的。”
容璲:“……”
容璲那点暗涌的波涛般来势汹汹,又寂静无声的情绪被他彻底搅乱,正要推开傅秋锋,傅秋锋却已无力的靠倒在了他腿上。
又有人倒在他怀里。容璲瞳孔一收,指尖下意识的去探傅秋锋的气息……还算平稳。
“来人,送傅公子回碧霄宫,宣太医。”容璲皱着眉扬声喊道,“唐邈!”
觉得自己十分失职的暗卫唐邈低落地过来:“陛下有何吩咐。”
“徽怡轩就当做意外失火处理,把周宛月的贴身婢女羁押起来,拖走屋中那个禁卫的尸体详加查验,再调他的档案履历,是否有可疑之处。”容璲仔细吩咐,又慢慢从袖中拿出一个烟筒,“崇威卫守备皇城安全,出入请假皆要报备,一个负责站岗的禁卫,怎么弄到的这种玩意?”
唐邈后知后觉:“屋里有禁卫?周娘娘和禁卫在屋里??”
容璲凉飕飕地盯着他,微笑道:“你再问一句。”
唐邈立刻拱手道:“属下遵旨。”
傅秋锋和容璲坐同一辆轿子回了碧霄宫,傅秋锋还在昏迷,省了晕车,太医已经候在碧霄宫里,两个小太监给傅秋锋擦脸换下衣裳,从看诊到整理仪容,折腾一番后已经东方欲晓。
傅秋锋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时,看了看自己被交叠着摆在胸腹上的双手,掌心缠了绷带,一身干净的纯白里衣,有一股清冽的熏香味儿,连头发都高高的挽了发髻,整个人一丝不苟地躺在宽敞的床中央,简直到了可以入殓的程度。
他不太适应,揉了揉太阳穴,以前受伤昏迷,通常昏过去时什么样,醒来就什么样,就算撑回了暗阁,他的下属也只处理外伤,从不敢换他的衣裳卸他的兵器。
容璲的寝宫卧房光线昏黄暧昧,层叠的床帐外隐约传来说话声,傅秋锋凝神细听,应当是老太医的嘱咐。
“老臣已为傅公子施针,他身体底子不佳,又操劳过度,饮酒着凉,急火攻心,这才发起热来,但傅公子先前喝了酒,需得六个时辰之后再行服药,老臣就先回太医院,为傅公子研讨药方了。”
“快去吧。”
傅秋锋一听,稍感安心,连太医都诊他身体不好,容璲应该也能相信他不会武功。
“陛下,老臣还有一言,请陛下务必要节制,不可让傅公子雪上加霜。”
“……”
傅秋锋接着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容璲粗暴的一连掀了两道帐幔,拎着浸湿的毛巾走到床边,对上视线。
“醒了?”容璲把毛巾扣到傅秋锋头上,“卿还好吗?”
“臣……”傅秋锋本来想习惯的说无碍,但心念一转,又担心容璲回过味来继续质问他,就按着太医给的设定假惺惺道,“臣头疼。”
“你发烧了。”容璲皱了皱眉,语气不算太好,但也没有不耐,片刻后端来一杯温水,“喝水吗?”
“臣手也疼。”傅秋锋继续装可怜。
“那朕喂你。”容璲拿起小勺,这床实在很大,他够不着傅秋锋,只好抬腿上了床。
“不不不,臣还有左手。”这可把傅秋锋吓得一激灵,赶紧坐起来自己竖起枕头,往后一靠,背后也一阵刺痛。
“你肩胛上扎了木刺,不过已经挑出去敷了药,别乱动。”容璲把水杯递给他,干脆盘膝坐在了傅秋锋身边。
“多谢陛下。”傅秋锋握着水杯,在容璲的注视下文弱地呷了一口。
“朕不该逼你喝酒。”容璲开口道歉,“是朕任性。”
傅秋锋一愣:“陛下不必在意,臣也不在意。”
“周宛月说得对,朕喜欢你的脸,利用你牵制国公府,欣赏你的能力。”容璲平静地说,“即使你为救朕而死,朕也不会为你,为傅秋风而悲伤。”
“臣明白。”傅秋锋攥了攥水杯,这才是帝王应有的做派,暗卫的忠诚一向不求回报。
容璲表情一变,轻佻地笑起来:“不过爱妃救驾有功,赏赐还是少不了的,你想要什么?一箱民间艳书怎么样?”
傅秋锋:“……”不提这个你还是刚才的好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