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走进来,却是先给顾北尘行了礼:
“夫人一回来便直接到大小姐房里来,我还以为怎么了,着实吓了一跳呢。这不,赶紧跟过来看看,别再有个闪失。”
顾北尘眼光深沉,望了他好一会,才慢慢地道:
“我是忧心阿细。毕竟她身子不好,自从回来养伤,我就再也没有得到她的音讯。这次忽然成亲,娶的又是……”
“夫人,冤家宜解不宜结。那潘家虽然和我家不太对盘,但毕竟同朝为官,大家对事不对人嘛。”
“那也不至于以姻亲的方式来维系。”
“呵呵,夫人,你们女人家尽是主外的,哪知道内宅里的门道?这个呀,是留后路,将来用得着。”
“以我如今在朝堂上的位置,还没堕落到,要靠牺牲儿女的婚事来维持的地步。”
郑氏拿着手帕,捣着胸口,一副忧虑状:
“这也不光是为了夫人的前程啊。咱们家大小姐,常年身子骨虚弱,我也是常年的忧心呀。
“今年元月,那云山里的隐道人总算下山了。在京城里停留只有两三个月,各家都去求她的令签,队都排出直隶府去了。
“我本是为了夫人的平安,去求个签。这不,准得很!卦象凶险,却有绝处逢生、李代桃僵——后来,大小姐就被人送了回来。
“我就想起来呀,在那会儿,隐道人就说了,得找到一个有龙有虎、阳气至纯的八字,却不是要女子,须得生做个男儿。如此大凶之命,娶进门来,才镇得住咱们家的灾星。
“我当时自然不信有什么灾,可后来怎么样?在咱们大小姐身上,全应验了!吓得我是六神无主,到处打听京城各家可有龙虎纯阳之命的凶煞男儿。结果,就非是那潘家三公子不可!”
顾北尘听到最后,竟然没有再反驳。只是目光幽深,看着郑氏夫郎。许久,才道:“人都进门了,说这些也是枉然。”
顾影听着郑氏夫郎这通编排,情知半真半假。但其中涉及到朝堂利益、自身处境等线索,还怪新奇的。于是竖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只差叫梅儿给上壶茶,嗑着瓜子听了。
一转目光,就看着顾北尘和郑氏站在一起,郑氏的个头只到顾北尘的下巴,显得特别娇小。再看看梅儿那娇嫩的样子,不由得想:
“难道是因为负责生育的缘故?这些男子,身形还是男子的模样,但体格小,皮肉又软,真是有意思。”
她正胡思乱想,忽然不由自主地立直了身子,开口道:
“阿娘,此前孩儿卧病的时候,给您去了信,却不见回音。我自个儿想着,大概因为我辜负了您的期望,让您为难了。此次嫁娶仓促,都是因为我的命不好,父亲苦心为我寻人冲喜的缘故,我也不敢再给您写信了,怕给您在前线多添烦恼。”
她就知道,是无情仙又在走关键情节了。
无情仙小声解释:“你之前给顾侯写了信,但是被郑氏夫郎扣下了,都没有送出去。”
“哦。”总是临时加戏,顾影已经麻木了。
按她自己的想法,当着郑氏夫郎的面说这些话,实在不太明智。但无情仙是大东家,她想干啥就干啥,没毛病。
说话间,吉服被捧到面前来。
郑氏夫郎为了表示诚意,还让身边的管事郑五叔亲自帮忙穿戴、梳头等,忙活了半天。
“无情仙,透露一下,我娶的是阿光吗?”
“必须的必!”
顾影的期待之心就更强了,张开手任由郑五叔他们忙碌。
虽然得到了顾北尘渡的内力,可她一身伤病交加的,也承受不住这沉重的冠带。为了亲自迎娶夫郎,还是要挺直腰杆,硬撑!
想到这内力,就觉得:“还是找到合适的靠山更重要啊。”
虽然郑氏心里肯定恨死她了,但顾北尘的态度,让家里那些会看眼色的仆从们一改冷漠。
“大小姐您这边走。”
“大小姐您今天真是风流倜傥,不输当年呢。”
顾影真是懒得理这些顶白跟红的小人,完全装作没听见,一路向前厅走去。途中观察家丁仆役,发觉男子体格都偏娇小,女子却偏高大。
她是中等个子,以前总是以自己的身高衡量别人的体格,在这个情景里,她在女子面前算中等,在男子面前尽显高挑,看来还得慢慢适应新的习惯。
可是,来到喜堂门前才知道,她这新郎,被无情仙刻意修改过体格的阿光,有多么“与众不同”。
他默默地站在门口,比所有人都高出一截。顾北尘走到他面前,两人如同鹤立鸡群一般,立刻占据了旁人仰视的目光。
这出戏里的新郎不用遮脸。一看这五官,顾影就认出是自己钟意的阿光没错。
只是他如今高大强壮,棱角分明,却穿着一身拖沓的大红裙装,华丽丽的荷叶边围在身周,又插了一头闪亮亮的各种簪饰,显得像个卖糖葫芦的草把子似的,莫名很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