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梅儿是知道底细的。他每天在书房跑跑,卧室跑跑,茶水、宵夜,都分开伺候两遍,当然知道小姐是下不来台,随口乱说。
有其主必有其仆,小姐故意出难题,他也乱说:“我是在想,咱们家棋子好久没有刷洗了,二小姐拿的又是黑子,根本看不出来。我看她走的时候,手都黑了,哈哈哈。”
“哎?”阿光急忙看自己的手指,果然也沾了脏。
顾影趁机顺着话题聊下去:“梅儿,你就皮吧。知道少爷要用棋盘棋子,你还不刷洗干净再送来?”
“我没想到这么脏嘛。本来想跟少爷说的,结果二小姐突然就来了,接过黑子下起棋来,我就没空说了。”
万能的梅儿,说话的时候,手里也不闲着,兑好了一盆温水:“少爷快来洗手吧。小姐放心,我下午就把棋子淘洗干净给少爷用。”
“那你记得去书房,把那套‘永子’也拿出来洗洗。”
阿光闻言,顿时心动:“大小姐,你还有一套永子?”
“是你有一套。”顾影笑了笑,“那东西许久没保养了,等梅儿洗好晾干,就送了你吧。”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见作话)
“再贵重的物件,也没有人贵重。我前几天情绪不好,无端地苛责于你,心里觉得很抱歉。你既然有棋兴,我又刚好有趁手的棋子,就拿出来表一表诚心。”
“那我就更受之有愧了。大小姐,我不该听信一面之词,对你有失公平。”
“好了,这么严肃做什么?”顾影笑道。
“要说清楚的。”阿光坚持。
“说清楚啊?那……”顾影环顾四周,“我以后不再‘送’你东西了。因为你是我的夫郎,我拥有的一切,也都是你的。”
阿光总是被她震动,内心总是看不透她。他在顾家这段日子,时刻都生活在舒适里,他能感到顾影庇护的力量,但他不明白。
“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
“不为什么啊。”顾影很认真地回答,“我一见到你就喜欢,特别喜欢。你能嫁给我,就是我平生最称心如意的大事,此后,大概别无所求了。”
阿光的脸彻底红透了。
顾影伸手抚了抚他的鬓发。想起无情仙有可能贼心不死,还是要在两人的关系中间作怪,不放心地又补了一句:
“我这段时间很忙,要想好多事情。如果再像前几天一样,忽然对你口出恶言,那一定是想了太多无法解决的事,有些烦躁情绪,绝不是针对你。希望你别和我一般见识。”
阿光难得这样埋着头,小小声地说话。
“不会的……”
梅儿顿时觉得这屋里简直待不住人了,贴着墙边悄悄溜了出去。
“这种又满足、又失落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啦!”
他捶着胸口,又酸又甜地感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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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顾芸匆匆回到自己院里,一头扎进了书房。
她的书童吓了一跳:“小姐,这是怎么了?”
顾芸看她正拿着鸡毛掸子,拂着书架边角的浮土,就自己去书桌边坐了下去,道:“你先别收拾了,帮我找几本棋谱出来。”
书童应了一声,很快拿给了她。还贴心地拿出棋盘和棋子,放在临窗的暖榻上。
顾芸刚才不上不下的心情被抚平了些,于是一手棋谱,一手棋子,专心致志地在自己棋盘上摆弄。
直到晚饭时分,郑氏不见她来一同吃饭,亲自找了过来。
“小祖宗,你这是要疯了啊?一整天不出屋子,就在屋里看谱摆棋?天已经擦黑了,再看下去眼睛要坏的!”
顾芸这才看到四周的昏暗,活动活动肩背,向父亲笑道:“我都没注意时间。爹爹别慌,是我不大擅长棋艺,今天好像输给潘三郎太多了,也只能临时抱佛脚。”
“下棋就能行?”郑氏有点奇怪,“实在不擅长,你就送他些男儿家平素喜欢的,胭脂水粉什么……”
话还未落,管事郑五叔来了,道:“潘家管事持帖子上门来了。”
“怎么不在早上走动?大晚上来,有什么要紧的事?”
“说是送来大少爷平时爱用的东西,因为太晚了打扰咱们家,还送了些其他的礼物给郎君您。”
郑氏微微一笑:“果然是世家门第,真是有规矩。那就让她们拿过来,先放在外院吧。阿卿,等吃了饭,你就去清点一下,给你姐姐那边送过去。”
顾芸笑着应了。
郑五叔面色有些为难:“小姐还是现在就去看看吧,我们……不敢做主让抬进来。”
“五叔怎么年纪越大越怕事呢?”
顾芸笑着责怪,背着手,踱着步,施施然走到前院,立刻笑不出来了。
“这……这是……你们公子的东西?”
潘家人人成兵,就连账房、书童、小厮,都一个赛一个的精壮,能文能武,堪称京城一绝。这样一群人,扛着许多刀枪剑戟,杵在顾家门口,活像上门来找茬的。
怪不得顾家下人不敢让她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