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针之?前,顾影还在问:“少主当真考虑完善了?”
云天心再度应道:“确是都想清楚了,请先生行?针吧。”
顾影似乎顾不得以前的所谓规矩,竟然对僮儿嘱咐:“行?针时间长,就让云浪宗的弟子们进入草庐,在小院中等待吧。”
丹僮和药僮咬耳朵:“哎,师傅怎么这次转了性?对她们这么温和?”
药僮也不确定:“大概是为了……做生意?”
炼药堂关起门来,只有师傅和病患在里面。两个僮儿趴在门边听了听,一片寂静无声。
师傅这次不让她们进去帮忙,也就没机会学学,究竟要?怎么行?针。虽然两人有点失落,还是按照吩咐行?事,一个去和云浪仙子们传话,另一个敞开了柴门。
清风拂过花海,阵阵香味在院中流连。不时有蝴蝶翩翩飞翻,成双成对从花海飞出,随风沉浮飘动,绕过篱笆,在院内的人们身旁嬉戏。
云浪仙子们不沾尘缘的清冷面孔,也在这一片风光中,暂时恢复了和凡人一般的放松。或坐或站,或低声说着话,偶尔动用桌上的茶水和点心。也有人走出院外,在廊下歇息,或在田边看花的。
从上午到傍晚,眼看日色渐渐西斜,山峦顶上,云彩镶上一层瑰丽的红边,顾影才打开了炼药堂的门。
“进?去吧。”
她一踏出门,就站不太稳,向旁边退开了几步。
云浪仙子们正等得无聊,一听这个,立刻鱼贯而入。
“少主!”
“少主看起来精神好多了!”
屋内一片欢声。
若是有人多看顾影一眼,就会发现不对。
她连袢膊都没解开,双手软软垂在身侧。倚在廊柱边,胸膛微微起伏。面上神色本来就常显阴郁,此时再看,嘴唇发白,两颊殊无血色,更是笼罩着一层疏离和冰冷。
原地待了好一阵子,才稍微直起身来,脚步虚浮,往卧室方向走去,整个人姿态都是疲软的。
这个时候,是最怕人看到的时候。
好在僮儿们在厨下备晚饭,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她就这么软绵绵地走到卧室门口,面对虚掩的门扉,懒得用手去推,正想直接撞进?去——
看在别人的眼里,就是她虚弱到要跌倒了。
但凡有心人,都会觉得看不下去的。
果然,一双修长手臂及时伸了过来,将她轻轻一揽。
顾影被他带得改了方向,却木着脸,完全反应不来似的,向后仰倒。他急忙以身为屏障,把人接了下来。
白衣不染凡尘,那下面的胸膛平坦却不坚硬,覆着一层薄脂,带着些微韧劲,刚好碰到她的耳边。心跳的声音,砰砰,砰砰,听起来就是温热的。手腕上传来略带粗糙的质感,是那双由蛇蜕制成的手套。
顾影眨了眨眼睛,倚在他身上,松了口气。
“我忘记了……我把这房间让给你了。我得去配药那间屋。”
“师姐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阿光的手指微微收紧,身子转了一下方向,手却一直揽住她的腰肢不敢松开,把她带到卧房中。
“打扰了。”
“本来就是师姐的房间。”
阿光来的时候就没带什么行?李,如今要?走,不过是简单收拾一番。东西很少,都放在窗边的榻上。
“喏,”顾影望着那些,轻声笑?道,“人也在,衣物用具也在,还是你的房间。”
“马上要?走了,师姐今晚便可归位了。”
“说什么‘今晚’,此时我已经撑不住了。阿光,走时和云浪宗的人说,叫她们静一些。”
顾影简短嘱咐,同时也不用手,只用脚跟搓了搓就脱掉鞋子,和衣躺下了。
阿光有点过意不去:“师姐……”
顾影不答话。
她头刚一挨枕头,就闭着眼睛不动了,似乎一下就睡着了。
阿光抿了抿嘴,先走到门边,细听外面的声音。
前院里云浪仙子们说说笑笑?的声音还未停歇,想必依然是聚在院子里,或者在炼药堂门前讲话。
“我要?快一些。”
他这么想着,轻轻走回床边。
从袖子里拿出自己的丝帕,擦了擦顾影的额头,拂开被汗水打湿、贴在她眉眼上的碎发。
“方才见?她眼中都有了血丝,手都是微微发抖的,想必是行针时要一直注目,一直用力,都是非常疲累的。
“行?针是持续了三个时辰,还是四个时辰?她好像没有片刻休息,连午饭都没有吃,僮儿也没有送进?茶水去。
“若是炼气士,只怕还经得起这般消耗。而她的修行,是不能强健体魄的。以凡人般的体力,这样熬过来,太辛苦了。”
柔软的帕子擦过她的侧脸,又擦过她的下巴,一路整理着湿透的乱发。生怕颈后那些发丝黏做一团,让她醒来时觉得难受,他又将手掌轻轻划过去,简单整理了一下。
不小心碰到她颈后的皮肤,他急忙缩回了手,脸还有些红。
转念一想:“她这般辛苦,都是为我的请求,和我夫人的病体。那么,我现在这些作为,大概并不越矩吧。而隔着手套触碰到她,也算不得什么肌肤之亲吧。”
他越是想得多,心里越是过意不去。
不知道是为她的全力以赴,还是为自己的掩耳盗铃。
他近身去解开她袢膊上打的结,为她放开袖口,遮住双臂。目光又停留在她的眉间,心中又是一动:
“她看我的时候,总是有种?隐隐幽怨的神情。
“前几日,我以为那是怨恨的意思,小心讨好过,也在闲谈时探过口风。可相处下来,只觉得是错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