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鸿博挑了挑眉,默认了。她不想?多解释这桩婚事,又递过省城寄来的文书复本:“你再看看这个。”
顾影全然顾不得礼貌,几乎是抢过来。只看了一眼?,双手就?略略发?抖,呼吸轻颤。
“顾影:兴业三?年举人,户部侍郎顾恒次女,祖籍均州,现居京城。辛亥年壬辰月庚午日庚辰时生人,高七尺,白净面皮,长眉直准,耳后有粟子大小红痣一枚。
“行程:于三?月初五日离京,七月十八日至省城,随行四人,廿二日南行……”
每看一句,她心中就?像解开了一把锁。
这位真正的女主角,祖籍、相?貌、生辰八字,都来源于顾影本身的认知,是无情仙赋予的初始人设,在所有的戏文里都不曾改变过。
“老?师!”她霍然站起身来,“这才是我!”
“为?师知道。”万鸿博抚了抚她的肩膀。
顾影急切地捧着关文,眼?眶发?热:
“我虽然想?不起这几个月中究竟到了哪里,经历了什么?,但有些朦胧的印象。今天看了这关文中记载的时间?节点,正与我的印象重合!
“老?师!太好?了,我不是恶人!我是游历的学子,我是清白之身!我不需要背负那些罪过!我……我被?骗得好?惨!”
“为?师相?信你。”
万鸿博只以为?她是被?顾县令所骗,哪里知道,她真正怨的是无情仙?就?连这话,其实也是说给无情仙听,而非是在场众人。
顾影原先觉得,这出戏文的目标很简单,无非是赎罪道歉,努力上进罢了。想?不到无情仙竟然修为?精进如此,在看似平直的戏文中编出罗网,把“浪子回头”盖在表面,轻巧地遮盖住“替身捉刀”的隐情。
这真实身份,是戏文中最重要的线索。无情仙一直瞒得很紧,为?何此时敢揭开了?
难道,这戏文的拐点到了?
而她,对此还一无所知。
顾影心中懊悔:“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还把无情仙当?做简单的对手,确实太轻敌了!”
她重新加入身份条件,回想?自己进入戏文后经历的种种。
这一下,顾县令的故作?姿态,顾主夫掩不住的厌恶,香桃摆在明面上的敷衍,墨池的无奈和吞吐,通通有了合理的动机。
还有那妖道。什么?“喻指喻马,何劳真假”,什么?“物谓之而然”,那不是在宽慰顾县令,而是提醒顾县令,不要对这替身女儿太过区别对待,以免露出马脚!
夜晚昏沉的睡梦,是因为?睡在令她不舒服的桂花树下!而真正的顾衙内,是很喜欢桂花味道,并无不适的!
还有那些被?她忽略的,配角们的话。
“你先回卧房去吧,好?像影儿还有些话要说。”
“郎君房里要了一份点心,说是要给衙内吃的。”
“快走!不要回头看!”
“衙内,又出去啊?”
……
顾家做事,真是好?大胆!
那原本的顾衙内,依然生活在她周围,几乎没有刻意隐藏!她住在县衙,顾主夫房中,被?照顾得无微不至,有的时候还大摇大摆出门去闲逛!
亲生和替身,就?是不一样!
等等!
她还有个最重要的疑问。
“老?师!赵先生!学生实在想?不明白:那顾县令费了这么?大周折,隐瞒我的身份,难道只是为?了给顾衙内替考?只是为?了一个秀才的功名??”
两位先生也早有这种疑问:“确实……”
“而且我觉得,我的失忆和顾县令一定有关!”顾影越想?,明白的越多,不明白的又更多,“她和我说话时,最关心的便是我的记忆有没有恢复,其次是我有没有专心读书备考。当?时我以为?她是在管束女儿,没想?到这都是试探。我想?,如果我真的恢复了记忆,她就?会再做措施,确保我失忆下去!”
她刚说出了这话,耳边仿佛听到了一支诡异的曲调,断断续续,如泣如诉。想?要在记忆里找寻它的来处,忽然太阳穴一阵刺痛,仿佛一根长针穿透了脑际,让她无法忍耐,捂着额角轻声叫了出来。
赵德亭急忙上前?为?她检查:“若是不舒服,就?快别想?了。”
万鸿博在旁关切地望着。待赵德亭将手指搭上顾影的手腕之后,才小心问道:“如何了?”
赵德亭轻轻摇头:“心肺阻滞,仍然是落水的后遗症。而她这记忆缺失,在脉象上是看不出缘故的,只能用多种方式试探,帮助她慢慢想?起来。”
万鸿博有些忧虑:“只怕一时半会,很难有效。若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愿像今天这般刺激她。”
“这种疑难之症,我先前?还未见过。待我请几位本地的名?医来会诊,大家商量个稳妥法子,徐徐图之。”
“那就?拜托师妹了。”
“看你这护雏的样子,可?见是在心里已经认准了她。”赵德亭轻轻一笑,刚要松开顾影的手腕,却忽然皱起眉:“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