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听得?一头雾水。
“阿光,你怎么变得?玄之又玄的?”
阿光道:“不?是我玄,我已经说得?很实?在了。是你太习惯做主角,戏文世?界里的一切都要围着你转,你才?会忽视一些事。”
顾影深深一揖,口中语气温软:“好阿光,我心里着急得?很,请你不?要卖关子了,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在这戏里戏外,但凡你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力效劳!”
阿光刚才?正要说清楚,可才?开了个头,就被她这样低姿态的抢白打断了。这样一来,倒像是她在容忍他?的任性,让他?心里更不?痛快,眉头紧皱。
“我不?是为了和你交换什么条件,才?说这些话。”
顾影看他?怨怼,心里更是发虚。横竖摸不?准他?究竟在想什么,只得?讪讪地道:“是你方才?跟我说,要相互合作来的。”
阿光板着脸,只觉得?额角一阵揪疼,也不?知是伤口正在恢复,还是气得?绷紧了筋络。
“本来想跟你细说,你又觉得?我藏私。顾影,你总是自作聪明,何曾明白过我的想法?”
顾影见他?越来越着恼,只得?闭紧嘴巴,不?敢再搭话。
看他?轻倚廊柱,这身病骨弱不?胜衣,脸上?因生气泛起潮红的模样,她心里就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小?手,不?轻不?重地揉捏着一般,有点疼,有点痒。
见鬼了,这模样好似是当初的李秀英,带病含恨,倒比平静和煦时风情更好,只看一看,就能把她的情思激荡起千层波浪。
她想好言好语去哄他?,看他?露出无奈的神色,却必须点头原谅的样子。也因看不?够这风情,更想故?说些南辕北辙的话,好让他?多生气一会。
“我……我……这不?是有什么毛病了吧!难道这次进入戏文的时候,我的良心又被无情仙吃了?”
她自己也知道,这不?是泛起情思的时候,只得?强迫自己盯着阿光的嘴唇,听他?一字一句说正事。
阿光被她盯得?颇不?自然,稍稍侧过脸去,故?不?看她:
“你之前就知道的,无情仙可以任?拨快戏文里时间。
“在往常的戏文里,她不?太会安排故事发展,一旦写完一件事,下一件事就不?会连续上?,只好大?笔一挥,让戏文中时间飞逝,快进到下一段故事的时间。
“而在民国戏文中,我发现她学会了多线叙事的笔法。
“具体说来,就是在你拼仕途、奔前程的日子里,我的时间快慢和你是同步的。但这时故事不?在我这里,我就像下了班的演员一样,可以自由?选择做什么事。无情仙就像前台的导演,对我不?得?见、不?得?闻。只有用到我了,她才?化身巩季筠来带我上?台。
“在这出替身戏文中,我发现我几乎没有戏。除了养伤,整日无所?事事。你身边的人也不?再围着你转,你的戏仿佛都是主动抢来的,但也只抢到那么几场。其余时间,你也在和我一样,一分一秒地过日子。
“可见,无情仙的叙述中心,根本不?在你我身上?。在我们闲着的时候,顾县令一家,还有真正的顾衙内,都在做什么?我不?能推想出究竟,但我知道,她们的事,一定比我们的事重要得?多,丰富得?多。而我们的情况非常被动。”
毕竟心中有事,他?说着说着,也忘记了和顾影闹的别扭,转过脸来认真地望着她。而顾影随着这话思考,反而垂下眼皮,手指搭在下巴上?,没和他?视线相交。
阿光目光向斜下,望着她低垂的面?孔。她把书?生巾的青色束带从脑后?顺到肩上?搭着,随着微风轻轻掀起,又落下,他?心里深处某个地方,也跟着掀起一点,又落下一些。
在之前的戏文里,他?的爱总是来得?毫无缘由?,因为他?本就是为配她而生,为奉献给她而动。到了他?觉醒之后?,这天生的惯性,竟还是这样难改。
他?试过冷淡,试过撇清,甚至在这出戏文一开始,说服自己去恨这张脸,扮演好一个死心之人。
可一旦发现她的处境艰难,他?就能立刻说服自己:“我两?人的纠葛,等去了后?台再分说。现在戏文里有事,还是要相互扶持。”并主动贴过来帮她。
他?讨厌这样反复落入情丝纠缠的自己。
却无法讨厌她。
“阿光,我还有一个问题。”
顾影想得?差不?多,搭着话一抬头,却看见阿光慌乱地再次避开她的注视。但这次,他?脸色苍白,仿佛在怕着什么。
“你怎么……”
这话还没问完,她就忽然睁大?双眼。
她看到在阿光衣襟之下,有一点红光,明明暗暗,却不?曾熄灭。她也感觉得?到,阿光心跳的频率,砰砰,砰砰,每一下都和那红光呼应着。
是她那团心头血。
在这红光闪动之中,她的心仿佛被牵引着,砰砰,砰砰,逐渐和他?趋同。仿佛他?的心脏跳动在她的腔子里,就连细微的情绪也能传到她的脑海中来,不?用言语就能读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