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愣了一?下。
本来想笑着回他一?句“求之不得?”,但转念一?想,就明白这短短一?个要求有多难,也就明白刚才思绪同步之前,他在慌些什么,怕些什么。
“你?是要强行?抢戏,让你?我身边成为第一?舞台。但是,无情仙一?定会利用周围环境大做文章,渲染你?嫁给三个不同的人,大不洁。”顾影自己点了点头,“从?你?觉醒以来,你?我沟通一?直不畅快,你?也不确定我能和你?合作?到哪一?步,所?以总不能放心。”
“我还有一?种不甘心,”阿光补充,“在无情仙的戏文中,男子?是不可能得?到自由的。我这个男主角对故事的走向影响有限,一?旦等到你?我相遇,你?的目标就必须是我的目标,我的能力必须用来成就你?规划的蓝图。我原本不愿如此,但逃离这个位置后,戏文里却也没有别的位置给我,我只能接下这种角色,只能这么演。就连寻求变局,也要依附于你?。”
若是从?前的顾影,可能只会哄劝他放下一?时的情绪,可如今感?触到合二为一?的玄妙心境,她便无所?保留。
“阿光,女主角也并非为所?欲为。你?发现了吗?这戏文里的世界,都遵循着一?种看不见的规则,就连作?者无情仙也无法脱离。我们姑且称之为‘天道’。
“这天道虽分阴阳,阴阳却天然无贵贱。戏文中的尊卑关系,那是遵循无情仙制定的规则,和戏文中的人伦相辅相成的。在我看来,这是人道,而非天道。
“我们不能逆天,可作?为戏文的主角,也不必受戏中人道所?限。你?虽是男子?,不过?是另一?个我;我虽是女子?,不过?是另一?个你?。你?我阴阳相合,本来就是一?个整体,那我们就该先成就共同的大目标。
“只是在从?前和这次的戏文里,大目标都和我的命运紧紧联系着,让你?误以为,你?只能成就我。其实你?的付出我全都看在眼里,感?念在心,对你?更加爱重,就像爱我自己。”
阿光感?触在心:“可我不能只依靠你?的爱重立足……”
顾影笑着拉起他手:“那当然不是。你?本来就立足于你?的位置,我们是不可分割的一?体两?面,是相互交织的光影。无论戏文中的别人觉得?如何,在我心里,你?我的位置是等同的。”
阿光垂着眼,千头万绪,被她手指不经?意的摩挲渐渐抚平。他反手握住她,将她的指尖又带到自己胸口,轻轻按下去。
“希望你?不负今日之言,希望我不悔今日迈出这一?步。”
//
午宴上气氛正好,阿光便将顾影那日送来的砚台当面交给万鸿博。万鸿博爱不释手,连连夸顾影目光独到,下午便将它置于案头,和她谈今说古,直到晚间。
顾影先前捎了纸条给顾县令,道是今天和万先生?相谈甚欢,要留宿在万家论论诗文。料想顾县令心中有鬼,定然会不答应,便预先做了十足准备。
果然,顾县令让家丁奴仆们找过?来了。
一?群人阵仗很大,拎着灯笼,打着轿,势在必得?的模样。小胡同里很少如此喧闹。
为首的自然是顾县令妻夫的心腹,周管事。
“衙内,大人让我们打了轿,来接您回家去。”
顾影故作?惊讶:“我和娘亲说过?了,今晚要留宿在此。怎么好劳烦各位又来一?趟?”
“衙内,我们来都来了,不然您就跟我们回吧。”
顾影笑道:“那可不行?。我难得?遇上岳母这样的好老师,就是聆听几天几夜的教诲都不够,怎么舍得?回去?我娘亲也是读书人,你?们便这样回话,她一?定会体谅的。”
“衙内怎么如此为难小的?小的们也是听命行?事,这轿空着来了,哪有空着回去的道理?没做成大人吩咐的事,这……”
顾影冒充听不懂管事的言下之意,一?脸不明白,抓着表面的话做文章:“怎么?轿子?不能空着来去吗?我却不知道还有这等‘规矩’。——哦,我想起来了!是结婚的时候,接新人不能空轿。平时打轿也要这样子?吗?这也不难啊。你?们带来这么多人,随便找一?个坐进去压压轿就得?了呗。”
周管事也不知道她今日怎么变得?如此难对付,只得?打起精神?赔笑:“衙内,不是这个意思,是老身嘴拙,说错了话。”
“哎哟,周管事说的哪里话?您是家里的老人儿了,多少事都要过?您的手,哪见您疏忽过?什么呀?”
顾影把眼睛一?眯,嘴角一?翘,仿佛是被灯笼的光晃到的样子?。
她那心里,比灯光还亮:“从?‘我们’到‘小的’再到‘老身’,一?会放低姿态,一?会又倚老卖老,你?跟谁充大头蒜?要是你?们家真正的衙内站在这里,你?敢这么说话吗?”
周管事自然觉察到她的目光,脸上的笑都快僵住了:“衙内体谅,夫人不放心您独自在外居住,这离家也不远,明儿再出来也使得?啊,今晚就先回吧。”
顾影笑道:“这倒奇怪了,万家上下这么多人,我夫郎、岳母岳父都在这里,我怎么是独自外住?我这么大的人了,我娘亲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瞧您说的,这不是夫人担心您饮食起居上一?向娇惯,在外边多有不便吗?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总归还是自己家里住得?舒服些。”
“哈哈哈!”顾影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