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光的谋划果?然不错。
宁王正为姐妹更替的名分之事,焦头烂额好几天了。逼得紧了怕皇上死了,迫得松了又怕皇上翻盘。她是既想要名又想要利,愁得头发也白了几根。这时节,忽然得到一?个仿佛算得上投诚的消息,当然要赶紧抓住这根救命的稻草。
于是次日一?早,便有宫差来传“皇上”口谕,召崔贵君觐见?。阿光这才得以回到自己原先所?住的宫内梳洗换衣。
当终于看到镜中自己的面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陌生。
故事中的崔贵君,已经过?了三十岁的生辰了。这等年纪,于女子叫做而立之年,正是荣盛之象。可对于男子,这便是青春凋萎的开端,一?年不如一?年的下坡路。
阿光身为贵君,保养得当,刮净了脸孔之后,这容颜还是年轻俊俏,甚至比弱冠之年的男子还多出几分锋芒,有着摄人心魄的魅力。可他依然担心,若在这出戏文里待得久了,他再?年长几岁,就?要被宫中更年轻有朝气的新人夺去光彩,渐渐沦为望幸的怨夫。
“唉,我也知道以色侍人不是长久之道。可是,究竟要立下何等的功劳,才能让皇上忘记我年纪和容貌上的瑕疵,对我不离不弃,始终如一?呢?”
宫差们见?他对镜照了半天,都知道其意,纷纷安慰道:“贵君不过?受了些?委屈,神情?憔悴罢了。只要将养几日,又能像从前那般艳压群芳了。”
阿光的脸色反倒更沉了些?。于是宫差们装作无事发生,只是静静地垂首等待他的示下。
“艳压群芳?怎么可能呢?想起昨夜扑过?来寻求我庇护的小郎官,生得真是水灵,在火把映照之下,整个人通透得像玉雕一?般。我在上一?部戏文里还是那个样子,一?转眼就?成了如今这般年纪……”
阿光心乱如麻,却也知道此时容不得他再?自怜下去。终于轻叹一?声,将那恼人的镜子扣在桌面上。
起身抬眼这一?息的调整,便已恢复了贵君该有的威严。
“起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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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君仪仗一?路到了养荣殿,竟然是宁王李峥亲自来迎。
阿光在车辇之上看到前方鲜红的王旗招展时,便知不好对付,离着远远的便下了车,款款步行前往。
到了近前,只见?宁王身边立着一?个约莫双十英华的郎君,生得明眸皓腕,齿白唇红。却不穿宫制的衣裳,也不描眉画眼,而是一?袭素色的宽袍大袖,更显得那眉目如画,气质清雅脱俗,令人不可忽视。
可奇怪的是,这等人物一?看就?不是凡人,竟然没有个仪仗标记,可见?在戏文中地位并不高。然而他狐假虎威一?般站在王旗之下,竟跟宁王这等身份贵重之人站了个肩并肩。
若是戏文中的旁人,一?眼望去还真不一?定知道他是谁。而阿光知道情?节梗概,又有戏文中诸多礼制设定打底,心思?一?转,便猜到了。
“这就?是故事原本的男主,宁王侧侍君,慕白岚。”
侧室通玩物,宁王还没有娶正夫。阿光实在没想到,她李峥平时这么注意形象,竟然会在进?宫造反时把一?个侧侍君带在身边,还如此高调地共享亲王仪仗,简直不可思?议。
该说她礼贤下士,还是说她贪图享乐?
有胆子造反的人,竟没脑子想想自己的名声?
难怪在原来的情?节里,这个男主什么事都能插上一?脚。看起来宁王的盛宠,已经让他得意忘形,生出了虚妄的自负来。
自负之人往往聪明,可也最?很容易反被聪明误。
这不,宁王尚且没说话,慕白岚便先走上前几步,笑嘻嘻地要拉他的手:“这位哥哥,初次见?面,我是……”
阿光恍若未闻,恍若未见?,连眼神也不给,径自前行。
宫侍采薇,一?向是崔贵君的心腹管事,自然熟知宫规。一?看这不认识的小郎君竟敢抢在宁王之前开口,还上前就?要拉扯贵君殿下,心里警戒大起。
“好你个宁王,竟敢纵容奴才,给我们贵君这般下马威!”
他心中一?股被人轻视的愤怒感,也为贵君的虎落平阳抱不平。借着一?错身的机会,伸手毫不客气一?拍,将慕白岚伸出的手打到一?边,口中沉声斥道:
“让开!”
随即赶上一?步,紧紧跟在阿光身后,打算等着慕白岚再?越矩上来,就?大声斥他冲撞贵君行仗,直接跟宁王讨个说法!
慕白岚可没他想的那般黏糊,被拍开手时便已在意料之外,呆愣住了。队伍中其她人走上前,都不曾因他站在那而绕开,反而都不着痕迹地挤他一?下,然后目不斜视地前行。
慕白岚受了三两?下排挤,便糊里糊涂到了队伍侧边,这才想起要上前讨说法。心里又是委屈又是生气,就?从仪仗之外,一?路赶超往前头去。等他到了,只见?阿光和宁王已经互相见?了一?礼。
“多谢千岁,给本宫安排这个探病的机会。”
“啊哈哈,本王听?说贵君的一?片心意,也甚是感动,怎敢有丝毫怠慢?”
“千岁为着圣上的病体,真是殚精竭虑。”
“不敢不敢。这是尽悌睦之心,也是忠君的本分。”
阿光笑了一?声:“当真辛苦您了。本宫待要和您多说几句,奈何这心里牵挂着圣上,着实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