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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升棺见喜(8/8)(1 / 2)


春草紧紧抱着管悦,挡了他的视线。

呼喝声、击打声、纷乱脚步声,直往他耳朵里灌,让他担心得要疯。他想看看外边打成什么模样了,却总是不成。

春草越抱越紧,勒得他直道:“春草!春草你松开些!”却不敢高声,唯恐惹了匪徒注意,也分了郎捷的心。

张琳在匪窝久了,性子比从前敢为。纵然身手一般,身上带的利器也被卸了,却也机灵,一把抄起窗下的条凳,给郎捷搭了把手。只是她体力不及郎捷,只能帮忙遮挡一些旁边的攻击,不能上前。

郎捷臂上有伤,本不应久战,此时面对强悍的对手,她更不能一下把力气用尽,须得有所保留。顾忌一多,拖得一久,渐渐力不从心。

忽然,春草的怀抱松了。

管悦抬头一看,那铁狮子已经到了他面前。

郎捷被四五个人缠在门口,分不过神来,张琳也被耗着。铁狮子一手提着春草扔到一旁,春草想要再扑过来,就被两个男子拽住,任凭他拳打脚踢,对方只是狞笑着不放。

管悦伸手拔下头上的簪子握在手心:“你滚开!”

铁狮子流窜过来时,倒也有所耳闻,道是鄂州郎团练有个相好,也是女子,在这和光县内做县尹的。眼前所见,大约就是这位小娘子。那么,拿住这县尹,郎捷就不足为虑了。

凭这小书生手里一根银簪,还入不了铁狮子的眼。尤其管悦颈子上围着条轻纱领子,铁狮子只一拂手就抓住了,将手一收。管悦被勒得喘不上气,手脚踢腾挣扎间,也没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就把那簪子狠狠插在铁狮子手腕处,一时血涌如泉。

那铁狮子倒是个狠的,吃了痛,便将管悦往桌角上一摔。管悦额头上顿时砸出血来,还没觉出疼,先觉得头颅内嗡嗡作响,随即眼前一黑,身子便软了下去,滑落在地。

郎捷恰在这时扑过来,厉声嘶喊:“悦哥儿!”

张琳有一刹那的恍惚,却不及细想,只顾着架开押着春草的匪徒。铁狮子听了,不过以为是这并蒂百合的情趣,管一个小娘子叫哥儿,还觉得有点意思,嘿嘿一声笑,举刀相迎。

郎捷只是顾不得留后手,拼命去打。

她从没真正上过战场,这几年差事也都是打理事务的范畴,如今短兵相接,无非是仗着少年时积攒的身手底子在搏杀。开合之间,倒得了些进益,眉目中杀气凛然,渐渐也把那铁狮子压制在下风。

那铁狮子是个狠手,眼看不敌,抓过烛台就往帷帐、窗户上扔去。

张琳吃过火的亏,一看此情形就急了。眼看春草挣扎出来抱住了管悦不放,她慌忙伸手拉住帐子往下拽,想给它扔在地上踩灭了。可背后忽然冒出一人,猛然砍了她一刀!

张琳一声痛叫,连人带帐子坠在地上。所幸这一扑,倒把那点火苗掐灭了,只是郎捷身边窗子上的碧纱烧了起来。

郎捷哪有功夫去救火?张琳扑地之后,那背后的匪徒将刀尖一竖,就要狠狠扎她个窟窿,郎捷抢先抓起桌上茶壶砸了过去。那匪徒一躲闪,张琳便向旁边一撤,再落下刀时,就扑了空。

张琳也是练出来了,忍着背上疼痛,将手里半截帐子往刀上一缠,勉力夺了下来。待她拿着利器,先前那匪徒便退却了,不停往外躲,已经是不足为虑了。

待那匪徒躲到着火的窗边,忽而从外射入一箭,穿胸而过!

外围之人箭法极好,一阵射击,便将匪徒清剿大半。郎捷舒了一口气,只和铁狮子一个纠缠。

箭矢呜呜破空之声,伴着烧起来的火势,将这官邸一角烘托出十足的热闹。身着甲胄的兵士赶着往前冲,有的接过了郎捷手里的攻击,围攻那铁狮子,有的在拆窗隔绝火源。

郎捷闲了些许,才觉得胳膊酸软,一只右手几乎不能举起。那先前的旧伤流了许多血,沿着手腕流到手心,粘乎乎的一大片红。

她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先抬眼看了看那些兵士的服色,认出这是上峰调派的官军。于是放心了一半,不再理会战局,就地坐下,抬起管悦来抱在怀里,一声声叫着悦哥儿。

她叫得多了,张琳也挣过来,满脸不可置信,问:“你……你叫他做什么……”

郎捷没空回答她,却又不敢过分摇动管悦,只敢喊他名字。叫了半天,管悦只闭着眼,一直没醒过来。

春草拉开张琳哭道:“张娘子,这不是盈姐儿,这是悦哥儿。”

张琳惊得半晌不能动弹:“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春草哭得只是点头。

郎捷呼唤声越来越凄厉,后来铁狮子被擒、官军清点俘虏等事,她都无暇顾及,只是抱着管悦恸哭。那官军的统领见此情状,也觉得鼻子发酸,便悄悄带人做事去了,不敢再行打扰。

//

三日之后,和光县百姓夹道洒泪,将一具棺木送到了郊外坟茔之中。

人人皆道这县尹,林越娘子,自上任来便爱民如子。三年来,和光县内安居乐业,从未有奸恶之事发生。乡里乡亲这些小官司尽是鸡毛蒜皮,“她”也都认真论断,毫无含糊,却又在法理内容情。妥善收容同尘县民,安抚匪患来临时的和光县,面对匪徒的威胁也无所畏惧,最终被匪徒杀伤性命。

听说她才弱冠之年,真是天妒英才。可惜啊!可惜。

到了墓穴眼处,安放好棺材,郎捷的眼神全程跟着,那棺材在吊绳上晃一晃,她一双秋波就晃一晃,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一般,不断滴落在领子里。

鄂州富贵之家,也有知道京城传闻的,原先都把郎团练和林县尹这段并蒂百合的事当做笑话,悄悄传说。可如今,眼看郎团练黯然伤神的憔悴模样,着实让人心中不忍。

郎捷伤心过度,即便过了吉时,也不愿将棺埋起,百姓只是唏嘘慨叹道:“再让她送送林娘子吧。”便三三两两地渐渐散开。只剩下郎捷的心腹部下,持着铁锨,隔三差五劝上两句。

张琳送了几批吊唁送葬的客人,才从半山腰慢慢地爬上来。

郎捷见了,问:“都走了?”

张琳道:“放心吧。”

“车呢?”

“背阴处停好了。春草已经在车上了。”

郎捷深深呼了口气,暂压泪水:“启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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