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盼顿时泄了气。
“还能怎么样?你要是真答应了,我就祝福你们。”
齐湄皱了皱鼻子:“我可没吃上蟹呢,怎么一股子醋味?”
邵盼恹恹地道:
“宋大人看中的是你。她跟我娘这么熟,都没考虑过我。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念头,总之在这几年里,就想着,以我现今的成就,也根本拿不出手,只怕宋大人不会应允。等我娘开始操心给我娶夫郎的时候,我就让她找宋大人提亲,要了春帆来吧。
“结果,还没等我先动,宋大人先着急起来,这就找了你。可急死我了。”
齐湄道:“可是,我想得又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是外乡人,出身不高,因为差事才来京里落了脚。技艺嘛,虽有优秀之处,可我们画匠,比之画院里的大人们,缺的就是那几分才情。宋大人为子求亲,若只看表面的条件,那我的不合适,比你可多了去了。”
“可是,她就能看中你。”
“盼盼,你也知道的,宋大人官至郎中,我们整个将作监的官员、工匠,哪个不想和她再凑近一些啊?以她如今的地位,就算把春帆小公子再往上送送,倒也能行。她如今就低不就高,找到了我,不过因为我是个开朗的性子,对人不错。所以我想,她只是给小公子找个性格相配的娘子,能陪伴他,让他过得快乐。你既然对他有心,就该早些问问宋大人。”
“你真是这么想的?”
“是啊。不过我要和你解释清楚,我可不是因为自视清高,才拒绝大人的。我是问过自己的心,当真无意的。从头到尾,我都没想过要娶一个官家公子的。”
“我才不会觉得春帆是你挑剩下的呢。本来就是我认识他在先嘛。只是宋大人突然看中了你,我觉得接受不了。前日遇见你一家人,看到了你夫郎,那样貌可说不上好,我又怕你是为了让给我,委屈了你自己。”
“实话和你说吧,虽然我夫郎不是时下追捧的美男子,可那就是我喜欢的模样。又健壮,又踏实,为人温和,手脚勤快。现今我爹脚伤未愈,家务活计无论轻重,都是我夫郎在做。小公子若嫁了我,可做得来这些?”
“那确实不成。他娇生惯养的,在家连个针线都不拿,吃穿用度挑剔着呢。”
“但你就是这么喜欢他。”
“可不是吗!”邵盼托腮感慨,“我就是偏偏喜欢他。”
齐湄笑道:“月神娘娘的红线,应该是牵不错的。即便有些意外,可是该谁的,就是谁的。等我今儿见了大人,找个空档和她回禀了,你可不要再犹豫,必须赶紧和邵大人商议定亲的事啦。”
“湄湄,你说,宋大人会不会觉得我是趁人之危?你这边刚刚拒绝,我这边就迎头赶上……”
“你这次的教训还不够深?还敢拖拖拉拉呢?姐妹,幸亏宋大人这次是问了我,我还能和你通个消息。她若再有个候选的人,你待怎么样?”
“哎呀!是是是!还是你想得周全!”
“可不是吗,吃你的山药糕,就得替你操一份心。”
“姐妹!别的也不说了!吃啥我都给你买!”
“那可是买不来,我夫郎会给我做的。”
“噫——不就是成个亲?还抖擞起来了!”
两人说明白了,便各自放下了一块心事,差点崩裂的关系和好如初,都觉得倍加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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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牛知道,妻主的差事很辛苦。
可如今看在眼里,只觉得比他想得更辛苦。
每天,齐湄都很早起身,吃了些早点,就直接离家。晚间回来,就变得恹恹的,也不甚说话。匆匆吃了饭,就上楼去喝喝茶,看看话本,直接睡下了。
齐母相问,她就说:“这几日差事上忙,都是大家凑在一起,商讨许多细节,说了一整天,回家就想静静。”
一段时日过去了,在她晚间回来时,身上就带着些松香和墨味。
据她自己说,这是定好了图样,描图定色的阶段了。
她总是回来得晚些,齐家吃饭的时间也就跟着推迟了些。如今她吃了晚饭,依然是窝在炕上看翁婿两个做活,又和齐母闲聊。
但聊着聊着,多少次就倚着被褥堆叠的地方睡着了。
于是,一家子也不再吭声。
只要她不讲话,整个齐家又回到了从前的模样。
忙忙碌碌,却也无聊。
等做了活计,阿牛就把她抱回楼上去。
楼梯夹道这么窄,怕她碰了头,或者碰了脚,他都走得慢慢的。
“一点也不会累。”他想,“我妻主可以再多养一养,丰腴一些,才是更好。”
秋冬之际,是该当进补的时候。齐家小康,这方面从不曾亏欠,阿牛要买些什么,尽得了允许。这样放开了吃上一段时日,阿牛看看她的气色,又掂掂她的分量,自家觉得,好像是有一点点成效了。
真怪呀。
这样离她又近又远的,竟能就把每个夜晚,都酿成一小段相思。
明明只是分开几个时辰,心里就止不住地挂念上了。到见了她的面,才能稍稍抚慰失落。
明明她已这样疲惫,他却仍然把依赖寄托上了。也不必她回应什么,这只是他自己心底的小秘密。
躺在黑暗的房间里,半睡半醒的时候,他会悄悄地觉得寂寞。
这人就在身旁,却几乎没有往来,他想单独和她说些什么,但依然怕自己说不好,反让她牵挂。
就连她说过会打鼾,都没有如约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