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帆眼看阿牛不理他,撅着小嘴,皱着眉站在那。
忽听阿牛轻声道:“你走开。”
他立刻像斗场里的小公鸡一般精神:“我才不走呢!”
“你挡着光了。”
“哦……”
宋春帆赶紧挪了挪。
他见阿牛比刚才更专注地看着锅里,手中木勺不停,更好奇了。
“你都只顾着它,不理我。”一面说,一面绕到阿牛的里侧去,“这里面是什么?好香啊。”
“是秋梨膏。”阿牛抬起木勺来,那上面粘着梨膏,能拉出一点膜,挂在勺子下缘,不再往下掉。
虽然有些风波,还是成了。
只听见身边的小少年,咕噜,咽了一下口水。然后好奇地又问:“梨?真的是梨?能做成这样的东西?”
“嗯。”
阿牛应了一声,心想:“真是个适合被人宠爱的小孩。”
“哇,我可以尝尝吗?”宋春帆看他用粗布衬了手,将那小锅从灶眼里提出来,放在地上一角,就跟着过去问。
阿牛扯了一片高粱秆扎的锅篦子,松松盖在锅上:“现在不行,放凉了才能。”
“哦!”
阿牛这才转过身,对宋春帆柔声问:“没有茶水了,吃梨吗?”
“吃。”
“嗯,你坐。”
“好。”
宋春帆乖乖在案桌旁边坐下了,才发现自己又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但他都要吃人家的梨了,还坐在人家凳子上等着了,说什么也不好继续无礼,只得拢着手坐正。
阿牛洗了手,削了两个新鲜梨子,切成小块。拿出一块手帕,用热水浸了,递给宋春帆。待小人儿擦了手,他自然接过手帕,放下盘子来。
雪白晶莹的梨肉,质地细腻,表面上一层亮闪闪的水色。宋春帆杏眼眨巴眨巴,先说了句:“谢谢哥哥。”再小心伸手拈了块梨来,送到嘴里。
“好吃!”
阿牛淡淡笑了笑。
这小公子粉妆玉琢的,真是好看。生气也不十分认真,高兴时说起话来,语调绵绵的,有谁能不喜欢呢?
他心里说:“若是这样漂亮的、可爱的主夫,我倒也愿意照顾他。只是委屈他了,却要与我并存在同一屋檐下。”
“那个……”吃人家的嘴软,宋春帆当然知道,少不得也套套近乎,“这位哥哥……你……贵姓?”
“免贵,姓牛,牛沐然。”
“沐然,还挺好听的。”
阿牛稍稍扬起嘴角。
“宋小公子坐一坐,我要烧午饭了。留下来吃点?”
“好呀。”
“那,有什么不爱吃的?”
“……好像……没有。”
阿牛微微点头。
宋春帆一开始还有些犹豫,只怕是厨房开始做饭时油烟熏人。但阿牛开始做事,他就看呆了。
虽然不是什么高妙的技巧,食材也普通到连他都认得。不过是肉,鱼,豆腐,白菜……但那双手,他刚才还嫌弃生得有些大的手,活动起来,就像是在演一场指傀儡戏。
他全程目不转睛地看那手,切豆腐,斩鱼头,洗菜,和面……只要离开了他的视线,他就跟着去看。偶尔回过神来,才摸一块梨,默默地吃掉,眼睛依然是追着阿牛的手。
“我以前都不知道,做饭也这么好看!”他感慨。
“家常罢了。”阿牛道。
因要待客,阿牛动了不少油,也多考虑了时间。最终上桌的,是豆腐匣子、烩鱼贴饼、阳芋塌子、菜花炒腊肉。
齐母想着天寒,别冷着小公子,便把饭铺排在炕上。
宋春帆和刚进院子时全然不一样了,软糯糯地道谢,乖乖地吃饭,不时和二老聊上几句。
齐母有心套话,问了问,就得知这孩子是齐湄上司的小公子。不过,宋春帆有些害羞,可没有心思说什么定亲的话了,只说是认识齐湄,听到她娶了夫郎,自己还不知道,就来串门。
齐母就觉得不太对,默默地思忖:“他是一个未嫁的小儿郎,怎么就想起要看看湄儿夫郎的事来?而且一开始进门那腔调,不像是会友,倒像是有什么怨气。但是湄儿这孩子,不可能去得罪上司家的儿郎啊。”
她就是再见多识广,也料不出这其中差点有一桩姻缘的事。
这儿郎年纪虽小,但看他一身衣装,也该明白,他和齐家这小院子本不属于同流。齐母就算是自家编故事,都编不出这样的小公子能和她女儿有什么情感纠葛。
她百思不得其解,也只有笑呵呵地做出慈爱面貌,温声应对:“宋公子难得来,多吃点,多吃点。”
“嗯,谢谢姨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