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驭城剑眉微挑,低头极浅地笑下。
爬山到一半,唐耀走过来问:“你撑得住吗?要不我让车开上来吧。”
魏驭城的脸『色』较平日白,表面看不出异样,但这爬山状态显然不是他正常水平。
“不用。”
“你别逞能,回头真出什么事,我没法跟魏家交待。”
“魏氏现在我当家。”魏驭城沉声,“你走前边儿去。”
唐耀笑道:“你和小林差多少岁?九岁?怎么,怕她看出来,觉得你老?”
魏驭城没脾气。
个半小时到山顶,基地早已搭好帐篷。
“女生住上面这行,男生住下面的。”畅姐大刀阔斧地做安排,女生单独住,男士两人住一个。
最后,畅姐请示:“魏董,这边帐篷满,给您安排别的。”
距离十来米右手边,还有两个小点的新帐篷。
魏驭城环视圈,停在林疏月站着位置,然后说:“没关系,我跟他起住。”
林小山一脸蒙圈,“我?”
魏驭城颔首,“对。”
本就瘦小小山同志,都有点发抖,“我,我那个,那个睡觉……会打鼾!”
笑声顿作团。
魏驭城眉眼松动,和颜带笑,“没事,我睡眠质量好。”
林疏月抬头看他眼。
魏驭城这是宽慰人。别人不知内情,她一清二楚。就他,能有什么睡眠可言。
住宿的事就这么定下。
中午吃完柴火饭,行人又说去果园摘水果。问到魏驭城去不去时,林疏月懒懒站旁,拿余光打量他。
似有应,魏驭城知道她在看,于是应声:“去。”
林疏月心里翻了个白眼,都不舒服成这样了,还逞能呢。
就这样,魏驭城强撑体力,跟这群小年轻们上山攀树摘果,女同胞们在一旁说说笑笑地聊天。林疏月聊几句,便往魏驭城那边看眼。
得,脸都白成什么样了。
终于到晚上。
林小山不知所措,他本就沉默胆小,现在还要跟魏驭城同住一帐篷,社恐简直窒息。忐忐忑忑到晚上,林小山紧张兮兮不敢进帐篷。
魏驭城说:“别拘谨,你睡你。”
林小山:“魏董,我真打鼾。”
魏驭城笑,“不碍事。”
林小山觉得魏董也不似平日的高高在上,他稍放松了些,“我要是打得响,您就推推我。”
魏驭城点头,“好。”
俩男人站在帐篷外,林疏月站在高处看得清二楚。
山顶夜温更低,魏驭城该是怕冷,风衣外套扣得严实。他站在树荫和月光结合处,有种消沉倦态。
“月月。”畅姐走过来,碰了碰她肩,意味深长道:“林小山分到的这个帐篷,离你是最近,晚上有事儿就叫他啊。”
折腾了整天,大家都累,聊小时天,兴致勃勃地约定明早五点去看日出。
山间夜静宁,帐篷里灯一盏盏熄灭。
林疏月看几次时间,且时不时地往外看。过零点,她也准备睡时,帐篷外传来林小山急切呼喊:“疏月,疏月。”
林疏月拉开帐篷门帘,“怎么?”
林小山急得都说不利索,“魏、魏董好像挺不舒服,我不敢『摸』他额头,但我觉得他在发烧。”
舍远求近,都这个点了,林小山根本不知道该找谁。
魏驭城和衣而睡,躺在帐篷的厚垫子上。林小山把自己被子都给他盖,但他还是觉得冷。
林疏月皱眉,看眼后又走。再回来时,手里拿了袋『药』和保温杯。
“小山你搭把手,把『药』给他吃。”林疏月找出体温计,蹲在魏驭城身边,“量个体温。”
魏驭城烧得热,但看到她,又觉得没那么难受。
她把体温计递过去,“夹好,别『乱』动。”
林疏月说完,魏驭城抬起眼。
对视瞬,他眼里绝不是什么正经内容。
发烧似会传染,林疏月脸颊也跟着烫起来。魏驭城体察细微,嘴角浅浅扬了个小钩子,偏又语气低沉无辜:“听你,你让动,我再动。”
林疏月抓起被就往他脸上盖。
魏驭城偏头躲开,越发得寸进尺,“它总掉,要不我用嘴?”
恰好林小山端着『药』进来,“趁热喝,有三种,喝完这个消炎的我再去泡冒『药』。疏月你哪儿找来的『药』?都还挺对症。”
林疏月不咸不淡道:“早些日子放包里没拿出来,今天我又背那个包。”
“那太巧了。”林小山头点如捣蒜泥。
“小山。”魏驭城嗓嘶哑,“麻烦你帮我倒杯温水。”
“好好好。”林小山实心肠,迅速跑出去。
帐篷里又只剩两人。
林疏月坐在林小山的厚垫上,眼神坦坦,不怯懦地迎对魏驭城的注视。
“想看日出?”他忽问。
“嗯?”
“我听到你们聊天。”
林疏月将他军,“想一起?”
“你想吗?”他语双关,你想跟我起吗?
林疏月站起身,“病成这样,别逞能。”顿了下,她补充:“我不想看日出,起不来。”
“热水来了!”林小山屁颠颠地走进来。
魏驭城没再说话,把体温计拿出,语气病弱:“39度。”
林疏月背影一顿,没回头,真走了。
魏驭城心悸失重,茬茬的冷汗冒出背脊,林小山紧张兮兮,“要不我去给耀总汇报吧,也不知道这山上能不能上来救护车。”
魏驭城没气力,“不用,睡吧小山。”
林小山忐忑不定时,手机震下,林疏月发来的微信:[他要是不舒服,你跟我说。]
林小山哆嗦:[魏董整晚状态都不好,怎样才叫更不舒服?]
这边,林疏月看到信息后久久没动作,手指松了又紧,最后回:[他睡眠不好,如果你发现他睡得好,那就代表他很不舒服。]
林疏月握着手机,心繁杂。
什么时候睡着,她已忘。再醒来时,天昏依旧,手机在手心躺了半宿,屏幕上没有消息提示。
04:55。
林疏月简单洗漱,披着外套钻出帐篷。
这里已是秋叶山最高区,往边走二十来米便是观景平台。山林晨与昏如,天际云团缠绕,厚重如棉絮,妄想盖住日光报道。
昨晚誓言旦旦要早起看日出的同事不见半个人影,都在帐篷里酣然而眠。林疏月拢紧外套,刚走到观景台入口,心口一窒。
魏驭城先她一步,已站在不远处。
察觉动静,他回头,神『色』并无意外。
山里秋风裹着初冬的寒意早早试探,男人身浅灰风衣,将这自然光景纳入背景板,身高腿长,气质临风,病容未褪,让魏驭城看起来有几分病美男气质。
两人对视,几乎同时低头而笑。
昨夜个说起不来,今日一个病成这样仍起得来。
心知肚明,都是骗。于是也没了争锋相对与防备。林疏月双手环胸,问:“说了我不想看日出。”
魏驭城倪她眼,“但你还是来了。”
林疏月走去他站地方,这里视野最好,山与天方仿若一体。太阳的先锋军已犀利试探,穿透厚重云层为日出造势。
魏驭城看她一眼,再看眼,显然有备而来,“昨晚『药』,是你爬山去买。”
林疏月转过头。
魏驭城『逼』近步,气势迫人,“你早发现我状态不好,你观察我,担心我,也关心我。”
林疏月不招待他炽热的注目,传递出来的情绪也如蜻蜓点水,停即逝。
魏驭城低咳两声,凉风入喉,咳得肺腑都疼。但嘶哑之下,震慑力更显存在感:“你想看日出,但故意说起不来,是怕我发烧,也会跟着来。”
“我知道你喜欢,也怕你真起不来,你喜欢的事,我不希望你错过。”不说满,他只下意识,捏紧掌心手机。
如果此刻解锁,手机停留在视频功能。
魏驭城哑声:“林疏月,对自己诚实点。”
风似乎静止,流云却缓慢移动开来,飞雀扑翅,从一棵树到另一棵树,歪头斜脑地当围观。
林疏月侧颜清丽,目光深而悠远,看似望远方,其实空无物。
她低低头,“魏驭城。”
魏驭城眸『色』微动。
“三年前,明珠市嘉里医院。章教授安排义诊实践,本来这次实践我不用参加,但室友有事,我便替她出诊。”
林疏月语气平静笃定,再看向这个男人时,眼里有内容。
“我接待第二位患者,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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