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林冬生赶回去时,夏家只有正一边煲汤一边擦眼泪的夏珍珍,并不见提前回来的丈母娘的踪影。
他顿时心下一沉,以为爸妈的不好猜想成真了,急得抓着夏珍珍就是一番追问。
夏珍珍还在抹眼泪,被丈夫的追问问懵了,愣了一下才说大姨来家里把妈带出去了。
林冬生着急忙慌地拉着她出门去找,压根来不及解释。
不过,等在不远处的小树林里找到人之后,也用不着解释了。
他丈母娘竟然在跟大姨说丈夫血糊糊的样子好恶心,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任凭人摆布的狼狈样子更是让她看一眼都觉得浑身难受,待在医院每多一秒她都觉得是折磨……
小夫妻俩听到这些话之后的如遭雷击自不用多说,连听到转述的林老头和林老太都是一脸不可思议——
夏达媳妇怎么忍心!
好歹也是这么多年的夫妻,夏达对她还算不上坏,甚至可以称得上好了。
在现在这种重男轻女、没男丁就被认为是绝户的时代,即便她只生了夏珍珍一个女儿,他也从来没有因为这事对她甩过脸色。
就连之前她骗林家的钱、累他在兄弟面前丢足了面子,他都没有动她一根手指头,反而更多的是怪自己教妻不严。
家务活儿他也会伸手做,不是那种酱油瓶子倒了都不会扶一下的男人,人是闷了点,但也没有什么不良癖好,不嫖不赌不酗酒……
退一万步说,即便不看在夫妻情分上,单从人性怜贫惜弱的角度出发,她也不该这般凉薄才是。
“……不像话!”林老头气得满脸通红,憋了半天才憋出了这么一句不太凶狠的话。
话是不太凶狠,态度却表露得很是明显了,听得夏珍珍更是羞恼气愤:父亲还生死未卜,连公公一个外人都一直守在这里,妈怎么能这样嫌弃父亲呢!
即便她以前更亲近她妈一些,但血脉亲情和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在那,此时心里的那杆秤悄悄地偏向了病床上的夏达。
瞥见儿媳妇脸色不大好看,林老太也有些不落忍,打圆场道:“不来就不来吧,害怕医院也正常,这边有这么多人也够了,不知道亲家公那边能不能进人服侍了。”
说是重症监护室,其实跟普通病房也没什么太大不同,只不过仪器多一些,医生来得勤一些,有一两个护士常驻罢了。
最大的不同当属家属不能随便进去看望伺候。
林老太还没怎么来过医院,对这些事情本来是不大了解的,不能进去这事还是方才林老头跟她说的。
林冬生抹了一把脸,暂时放下了心中的不忿,说道:“我去问问,珍珍你和爸妈先吃饭,粥和汤岳父不一定能吃,我问过医生之后再说。”
夏珍珍也不想一直在公婆面前揭娘家妈的短,勾起嘴角勉强摆出一张笑脸来:“好,我们先去食堂那边找地方坐,你等下也到那边去找我们。”
自打上回骗钱的事情暴露之后,这还是夏珍珍头一回与公婆单独相处,再加上家里的这摊子破事,她越发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摆出饭盒里的饭菜来之后,就局促地盯着眼前的饭,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虽然林老太仍旧对这个儿媳妇有意见,但夏达还生死未卜,将心比心,她知道夏珍珍心里肯定是慌乱害怕的,便耐着性子出言安抚道:“你爸会没事的,有那么多医生在呢!你别担心,好好吃饭,别到时候他好了你又倒下去了,再说了,你还有进宝要照顾呢!”
进宝过完年才五岁,还没到上学的时候,故而,知道夏达出事以后,夏珍珍就将儿子托付给了邻居在照顾。
提到儿子,夏珍珍便放下了心里的一丝尴尬,点头赞同道:“妈说得对。”
安慰完儿媳妇,林老太没有继续跟她唠嗑的意思,而是将安慰目标转向林老头:“你也是,多吃点,熬夜本来就伤身子,再不好好吃饭,要是真的伤了身子,我可饶不过你。”
虽然夏珍珍做饭时满心慌乱,菜做得较平常有失水准,但好在她并不是那种扣扣索索过日子的人,料放得足,有荤有素,林老太对此还算满意,劝起菜来也就更诚恳了些。
毕竟,要是没啥吃的,也没有那个劝的必要不是?
林老头一心仍旧牵挂在重症监护室里人事不知的老伙计身上,一边机械地往嘴里塞饭,一边愁容满面地叹气。
他这么一叹气,夏珍珍的眼泪也就跟着下来了。
一想到这两天一夜里头医生下的那么多次病危通知书和刚才听见的母亲的嫌弃害怕,再加上公公此时的叹息,她就忍不住悲从中来:那可是她的父亲啊!从小到大一直巍峨屹立在那的高山,现在怎么就躺在那惨白的病床上人事不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