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血液,人鱼的血液。
气氛陡然变得沉重压抑。
小鱼的呼喊声渐渐微弱,头微低。
宴清严肃的神情似有所动,微微软和,轻声说:“你都知道了。”
这并非是问句。
小鱼轻轻点了点头,幅度极小,若不细看甚至无法看到。
她好像变得很累,闭上眼睛说:“你想我活,难道我就愿意看你死吗?”
“不准有下次。”
这次小鱼没点头承诺。
宴清一下子提高声音:“小鱼!”
小鱼忽的抬头,清澈的眼中似在下雨,眼眶通红,却拼命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头一次见他拼命抑制自己:“我只要你活着。”
宴清眼泪落下来,不忍在看他。
他像是离岸的鱼,胸腔剧烈起伏,大口呼吸才能挺过去:“清清,你走了我该怎么办。看到你每天的气息一点一点的变弱,我真的受不住了,就象有一双手每天都从我胸口挖出一瓣心脏。”
“不管让我做什么,只要你活着就可以。”
宴清用衣袖拼命擦干眼泪,抬头时她的眼神像往常那样坚决。
“我不会接受的。”
……
任凭小鱼怎么哀求,宴清都坚持拒绝。
开始时,小鱼把人鱼血液盛入碗中,放在床边,然而从早到晚宴清都没碰过。
即使他颤着一双手,将瓷碗捧到她的嘴边,她都不肯喝下。
宴清知道,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直到人鱼血液流尽,接下来便是骨肉,等到血肉消磨殆尽,她的生?命才可能死灰复燃。
她不会让这一切发生?。
撇过头,努力不去看他红通通的眼睛,她又低下头,将目光放在自己的双手上。
曾经纤细柔嫩的手指有些泛青泛白,是属于将死之人的肌肤。
宴清有些怔愣,内心升起一丝悲凉。
她只是个普通人,表面上再平静,面对死亡也会有消极的情绪。
接下来的日子总不能在沉重压抑的气氛下度过,宴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难受,嘴角努力往上翘起,笑着说:“拿回去吧,我不会喝的。别再伤害自己的身体了。”
小鱼捧着碗,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像一个游魂似的走了出去。
接下来他不再往房里送来血液,宴清以为他看开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松多久,却在夜晚再次提了上来。
她在他准备的晚饭里尝到了熟悉的味道。
抬起眼看向盯着自己目不转睛的小鱼,只见他一触碰到她的目光,就像是做贼心虚般地移开。
宴清放下碗筷,闭上眼,再次睁眼时神情一派泠然。
“我不吃了。”
小鱼倏地抬头说:“不行,你得吃完。”
见宴清不为所动,他着急地原地打转,随后在碗里勺了一小块鸡蛋羹,像哄小孩似的亲自把菜递到她的嘴边说:“不吃饭,你的身体会遭不住的。”
凑近的勺子甚至想塞进自己的嘴巴里,宴清闻到味道,难以忍受般的干呕了一下。
小鱼立即慌得手足无措,放下手中的勺子,拍拍她的背后,温柔且耐心地替她拂去那些升起的恶心感。
甚至胸口的烦闷无力感也被拂去不少。
宴清抬眼,撞入他仿佛揉碎了水光的眼眸中。
伸出手,贴着他的右脸颊,她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他肩膀处,闷声说:“我知道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小鱼顺毛的动作忽然停住,几次三番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说什么。
宴清继续说:“我明白你的感受,希望你也能理解我。让我吃掉自己心爱之人,是一件让我觉得比死亡更痛苦,无法接受的事情。”
接下来想说的话十分?狠心,但她顿了下,依然选择说出来:“如果你在再往食物里放人鱼血液,我便绝食至死。”
小鱼的心一抖,难以置信看向她。
两人的目光一经对视,他便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她做的出来。
她就是这样一个坚决甚至狠心的人。
他的鼻子一酸,眼睛拼命眨,声音变得微弱:“我答应你,不会再放了。”
两人抱在一起,谁也没说话。
宴清吸了吸鼻子,假装没听见耳边传来的哽咽声。
除了能够重新燃起生命,似乎再也没有任何理由安慰他。
作者有话要说:努力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