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的眼皮变得沉重无力,翕动间世界逐渐变得模糊。
怀里的人,呼吸声趋于微弱,小鱼的心也跟着这?微弱的声音起伏不定。
期间有一瞬间的停止,他心脏几乎停滞,仓皇低头,宴清半闭着眼,呢喃着:“等雪停了,我想吃城里吴家铺子的雪花酥。”
小鱼带着鼻音说:“好。”
……
谁料这?大雪下了足足一天一夜没个停歇,门口的雪早已积到门槛处。
宴清的咳嗽变得频繁,想克制却克制不住,仿佛要将胸口一颗腐朽的心脏呛出来。
看到小鱼趴在床边担心的模样,她打趣说:“这?样子恐怕是吃不下雪花酥了。”
小鱼的眼泪夺眶而出:“不会的,等会儿我就给你买,不,我现在就去。”
宴清长发披散,落在枕头上,显得杂乱无章,她伸出手一边吃力地整理,一边看向微微透出残影的油纸窗,叹息说:“想必路上寸步难行,这?一来一回要花不少时间。待,咳咳,待雪停了罢。”
小鱼固执地摇头:“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他抚摸着她惨白的脸说:“等我回来。”
宴清轻轻地“嗯”了一声,好像是没什么?力气了,闭上眼睛放缓了呼吸。
他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房门,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往城西集市飞奔。
沿路跌跌撞撞,撞到了不少人,那些行人对他怒目而视,他也不管,像是疯子一样往前冲,发髻散落,一头银发在空中飞洒,竟引得旁人惊呼“妖怪!”
黑色的鞋履如同在水中泡了一宿,又湿又冷,絮絮雪花落在银丝上,变成了白发。
回来的路上,衣袍滴水,鞋履在跑动的路上掉落,他光着脚在雪中疾行,怀里抱着她最想吃的雪花酥。
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想看到她满足的笑容,想让她抱住自己在耳边夸他,想听到她泉水般干净的嗓音……
待跑到熟悉的房门口,他的发丝已是缀满了雪花,如同走过漫长时光的老人。
停住脚步,雪还在下,屋里没有半点声响。
他目光落在木门上,竟然不敢进屋,手?指捧着雪花酥,身体僵硬得仿若是一座雕像。
她该是等急了。
怎么没有半点声音?
难道是睡着了吗?
小鱼努力不往另一个可能性想,轻轻地将手?搭在门上,一点一点缓缓地往里推,仿佛是怕惊扰到她的睡眠。
“清清。”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即便如此在这沉寂的屋里依然显得突兀,像是一个石子砸破了平静的水面。
老旧木门吱吖一声,宴清睁着眼睛看向门口。
看到这幅画面,提着的一颗心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他轻轻地说:“我回来了,雪花酥买到了。”
宴清接过去,咬了一小口说:“很好吃。”
小鱼的笑容如浸在蜜糖里,往前走两步,想再靠近她一点。
“我困了。”宴清忽然说,“想睡一觉。”
“我在这里陪你。”小鱼停下来,怕打扰她睡觉,坐在离床两步远的椅子上。
宴清放下床帘,隔着一道帘子说了一句:“外面雪停了吗?”
“我进屋时还未停。”小鱼抱着自己膝盖靠在椅子上。
“嗯。”她闭上眼睛,有些可惜地说,“等雪停了,告诉我一声……”
“好。”
接下来宴清再无话,房间里的时间似乎停滞了一般,静得只能听见小鱼的呼吸声。
他有些害怕,望着床榻的方向喊了一声:“清清。”
宴清似乎从半睡半醒中回过神来,“嗯,我在。”
过后又安静。
他浑身上下发抖得厉害,不安地又问了一句:“清清?”
宴清模糊地回了一句,好像感受到此时小鱼的恐慌,说:“小鱼给我唱首歌吧。”
望着面前若隐若无的人影,小鱼几乎不敢转移目光,生怕她忽然飞走了,飞到遥远的地方,再也不相见。
他把颤抖的双手?压在胸口,嘴唇翕动,一首空旷哀伤的吟唱从口中倾泻而出。
宴清闭上眼睛,眼泪从眼眶中无声地流出。
对不起,小鱼。
……
此刻,微微晃动的帘幕在他的凝视下静止,隔着帘幕,悄无声息。
屋中只听到他一人的呼吸声。
一曲作罢,小鱼双目无神,仍然坐在木椅上,仿佛一座失去生命力的石像。
有什么?夺去了周边的空气,让他感到窒息。
狂风暴雪似乎从屋外席卷而来,寒冷将他的身体麻痹,又从身体的各处血管侵袭,遍及全身乃至胸口。
明明人鱼不该怕冷的,可他平生第一次感到寒冷,犹如寒刀霜剑将他片成一片片。
许久过后,他好像又重新活了过来,低声絮絮说道:“我唱得好听吗?”
“清清,等春天降临,我们在院子里种满红色的鲜花。”
“去山上踏青,去看流水桃花,去城里看你一直心心向往的戏剧……”
“清清……”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