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如晦第二厌恶别人在他管教徒弟的说话指手画脚,第一厌恶的就是徒弟姬少微脱离他的掌控。姬少微可以习剑,可以和别人学,但是唯独不能本末倒置抛弃自己的身份成为剑客。
当年姬少微隐隐有了这个苗头,于是就遇到了一个选择,是要她可以用剑的手臂还是好朋友叶眠桑的性命。结果不出意外,她当然是要人。风如晦釜底抽薪,甚至不仅是右手,怕她也会左手剑,两只手臂都废掉。
但这其中最诛心的并不在此,姬少微当时要不是对风如晦心灰意冷,不想按照他的想法来,怎么会想到不当女帝,去做剑客。
然而风如晦所做的不止如此,他要的是姬少微孤立无援。
当姬少微带着伤去救的人,在她未婚夫和妹妹成亲那天骗了她。
这是叶眠桑的版本,事情虽然差不多,但态度完全不一样。
叶眠桑的版本里面,是阿娘对她情深意重,她辜负了阿娘。但是在阿娘的说法中,叶眠桑是过去很多和他有牵扯的人其中的一个,柳雪意也不知带该信谁,是阿娘故作坚强还是叶眠桑自作多情。
这件事情除非再问一次姬少微,否则永远没有定论。
第三天要走的时候,柳雪意看着母亲和叶眠桑告别,一点看不出来当初的嫌隙。
马车走了两个多时辰了,或许是柳雪意表现得太明显,又或者是母子连心,姬少微开始无奈地询问她儿子又怎么了。
柳雪意把自己的想法如实相告,听了柳雪意的话,姬少微露出一个有些微妙的表情:“这件事啊……”
他们走的时候分了两辆马车,姬少微和柳雪意在一辆,谢恒和慕容翌在一辆。谢恒不晕船反而晕车,吐得天昏地暗,慕容翌给他点了睡穴,很不开心的在一旁拭剑,他听力过人,自然听到了前面马车不加掩饰的声音,擦拭剑身的手停了下来。
“桑桑多心了,当时这双手臂不废不行,能多救人还是多救一个。至于她的态度,我早知道了。”姬少微看向儿子,“我当时性情也不是现在这样,那个时候凡事总想着怎么对我最有利。那件事情之后,父皇母后要我交出军权的想法再强烈,表面上的态度也不能过于急切。而且你知道我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吗?”
他们乘坐的马车外表朴实,里面极为舒适,各种东西一应俱全,车轮上的减震也做的很好,相较于一般马车已经平稳很多。姬少微端坐其中,无聊的剥桔子,拨开橘子皮,再一点点去掉上面的白色脉络:“桑桑从前是姓花的,是我师弟的妹妹,现在她姓叶了,她另一个哥哥,我的那个未婚夫也离开了花家。无论我对花家做什么,她也不会再插手,而我还得到了一个永远不会背叛我的将军。”
她说起这些往事就像把感情剥离出来,讲的只有利益得失,这让柳雪意很陌生。陌生的不是这种事情,而是这种事情会发生在她的阿娘身上。离家的十几年他见过很多这样的人,甚至自己也是这样的人,他只是很难过,这回发生在自己母亲身上,要经历多少苦难,才能完全屏蔽所有感性这样思考问题呢?
柳雪意像是想要靠近主人却被狠狠踢了一脚的幼犬。“那阿娘难道没有伤心愤怒的的地方吗?”
“伤心不至于,愤怒当然有!”姬少微捶了一下马车里的小桌子,“我竟然没有杀死风如晦!我是什么废物点心,无时无刻不为自己的无能愤怒。”
另一辆马车的慕容翌默默放下了剑,包扎起了被捶桌子那一下惊得不小心划伤的伤口。
谢恒迷迷糊糊醒过来。“慕容前辈……”
慕容翌看了一眼,又点了他的穴道让他睡着。谢恒昏昏沉沉的想,刚刚前辈那一眼,是不是在嫌弃自己啊?
前面马车的声音还在继续:“不过问题不大,这次我回来就是要解决了我几个师弟,七个徒弟最后的胜利者就轮到和他对决,风如晦不出来也得出来,到时候再杀了风如晦也不晚。”
柳雪意:“阿娘的其他六个师弟会在哪里呢?”
“其他人哪里都可能,我不找他们,他们也会来找我的。不过不是六个,是五个,二师弟已经死了。”姬少微把手里的剥了一半的桔子给了柳雪意,“二师弟与我从小一块长大,风如晦告诉他,我不忍杀他的结果是他不死我就要死,师弟怀着必死的心,用了极其损阴德的蛊毒,除掉了我许多敌人,自己也遭反噬而亡。”
另一辆马车的慕容翌闭上了眼睛。
无所谓了,这是必要的牺牲,若为帝王业,何人不可杀?
他早就做好下地狱的准备了。
但姬少微显然并不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