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起风了。
落日余晖,将村庄染红了一大片。风一起,昏鸦粗着嗓子穿过枯藤老树,整个世界蓦然阒静。
君秀秀洗完碗,准备关院门的时候发现谢奚奴蹲在院落外的大树下,他的身影小小地蜷缩着,与错乱的土堆矮枝融在一起,几乎快埋进这片黄昏中。
他今日穿的是谢铁生小时候的旧衣服,又单薄又肥大,风灌进衣襟,将身形鼓起了厚重的一圈。
君秀秀挡住风口,凑近了看才发现他拿着树枝不知在地上胡乱地画着什么。
看起来像字又像画,春蚓秋蛇,毫无章法,小孩子的涂鸦总是没有逻辑的。
陪着他静默了一会儿,君秀秀开口问道:“明天我要去集市,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呀?”
本来君秀秀是想问他要不要一起去,但一想到他这“弱柳扶风”的样子,恐怕还不到集市又折腾了半条命。
谢奚奴没有抬头,胡乱将地上的涂鸦划去几横后,他折了木枝,回道:“没有。”
意料之中的答案,君秀秀也不气馁,学着他蹲了下来,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地上的石沙断枝有点多,君秀秀看了一会儿,忽然就想起小时候和老君同志玩过的井字棋。
她捡起一根短木枝在地上画了个九宫格,歪着头问:“阿奴,要不要下井字棋呀?”
地上的棋格画得歪歪扭扭,略显寒酸,谢奚奴瞟了一眼,没有说话。
小时候没人教他识文断字,更不会有人陪他观棋烂柯,这些都是在后来他才慢慢自学而会的。
他下的第一盘棋是和长留山上的一位道长,棋局残缺,到底也没有分出胜负,他被断了两根手指,鲜血蔓延在棋盘上,将如玉的白子染成刺目的猩红。
“为什么要害死万塘三十二口人命!”
“我没有。”
谢奚奴闭了闭眼,耳边一时是刀光剑影的嘈杂,一时是静谧的风声,最后是君秀秀略显温吞的声线。
“很简单的,你看,绿叶是我,石子呢是你。”君秀秀一边摆着简陋的棋盘一边解释游戏规则,“九宫格内,谁先连成三颗直线谁就赢。”
说完她微微侧过脸,弯着眉眼:“怎么样,玩吗?”
她未绾云髻,发带耷拉在肩上,缠了几缕碎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碎髦扫过细眉,翘起了几根,她不在意地揪了一下。
谢奚奴捏了捏被塞入手中的石块,半晌,抬起眼皮:“谁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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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与残阳交融在一起,醉成了酡红。
半刻钟后
“哈哈哈,傻了吧,小孩!”岑寂的树林边回荡着某人穿透力极强的笑声。
君秀秀抬手拨开了谢奚奴踌躇在半空中的石子,得意忘形地笑开了花:“别纠结了,败局已定,要懂得愿赌服输。”
谢奚奴摩挲着石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