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骂声,哭声,尖叫声不绝于耳。
前路被堵成一堵人墙,事态紧急,秀秀不敢绕远路,她想也没想,拨开人群,就往前挤。
众人忙着救火,谁也没空关注她,她就这么散落着头发,挤出了人群。
平时这些愚昧的村民好似一个个对水神尊敬得不得了,闹了火灾却没有一个人有闲暇管这片荒地。
一片火海中,支撑水神寺的粗壮红木已经被烧黑,火舌顺着木头,一路往上延伸。
秀秀将披风裹在身上,猛吸一口气,一头扎了进去。
屋里的火正冲着窗口大门狠狠地发泄着,秀秀虽然披着湿披风,仍旧被浓烟烧黑了不少露出的肌肤。
屋内烟雾呛喉,秀秀捂住口鼻,埋着身子,边咳边往楼上冲。
阶梯口匍匐着火舌,汹涌肆虐。
秀秀顿了顿,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房梁上的木板受不住烤炙,“呼”的一声,笔直垂落,朝她狠狠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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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奚奴静静地看着台上端坐的水神。
它满目慈悲,怜悯地垂着眼,似乎在回望着他。
谢奚奴勾了勾唇。
慈悲?怜悯?
湖底除了泥沙,只有死寂的沉默。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水神,更不会有哪个神会靠着吸食血肉保一方平安。
一切不过是愚民们给这方水土找的理由。
他微微扬头,一脚踢在供奉台上,悲天悯人的水神晃了晃,就这么碎了满地。
谢奚奴踏在碎片上,碾过脚尖,碎片化为齑粉,扬灭在地板灰烬中。
结束了。重来一次,还是这样的结局。
他从来没有错。
手上还在滴着血,落在地板上,卷起了边渍。
他不能使用灵力,即便成功使用,他的这具身体也暂时无法承受住剧烈的反噬。好在写符威力虽低,形不成什么惊涛骇浪的结果,但以五行而写就的长符本就攥取于天地万物之间,倒也符合预期。
比如拔竹笋那日,他在小虎脸上画的水符。
比如今日,他所画的火符。
这些虽然也会有反噬,但较轻微,可以被慢慢消化。
火光下,他的头有些昏昏沉沉,扶着墙根缓缓坐到了地上。
他忽然想起前世的自己,那时候他不会写符,更谈何灵力,他从未想着能活着离开这里。他积了两年的煤油,埋在后山一隅,等的便是这一刻。
其实他已经记不清那时候的感受,只记得那场通天的火海,照亮了半山的天。
烟火浓稠起来,顺着墙角扑在地上。
他蘸着血在灼热的地板上缓慢地画着符,只差一个煞点,一道水符便可完成。
耳边的火光爬在木制的桩墙上,发出噼啪的响声,忽然有脚步声踩过灰烬,踏上了台阶。
谢奚奴正要画下最后一点,闻声错愕地抬头。
台阶转角口,一道赤红的身影冲破火光,一脚踩灭刚刚抬头的火苗,带着湿漉漉的劲风向他跑来。
她的披风还滴着水,绵延地打在火上,下一秒,就从她身上脱落,转而附在他的身上。
披风上宽大的兜帽落在头上,遮住了半边的视线,只有水珠还不停地落着,打在他滚烫的手背。
“你……”他错愕地抬头。
火光下,她的脸如赤焰般红,却抿着嘴冷冷地盯着他。
这样的表情,曾经的周秀秀不曾有过,重生后见到的她更不曾表露过。
但她确实就这么冷冷地盯着他,将他一把拉扯起来。
“就算死不了……”她忽然开口,声音微微地颤抖,“就算死不了,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的命啊。”
“我……”他有一瞬间的语塞,地上的水符被披风打湿了一半,变得模模糊糊。
他想说他没有,但其实,是有的。
上辈子的他是有机会逃出火海的,但他没有,反正他又死不了。
不只是那些村民,他自己曾经也荒唐地想过。
反正他又死不了,即便被烈火焚烧,化为灰烬,又能怎么样。
他曾将生命作为筹码。
面前的女人并不想听他的解释,一把将他抱了起来。他已经不似之前那般瘦弱,又裹着沾满水的披风,她有些吃力地闷哼一声,脚步却没有停留。
谢奚奴靠在她的颈肩,视线错过光影,落在地上的碎片上,水神掉漆的眼睛正直直地看着他们的方向,一如既往的,悲悯。
台阶与楼道已经爬满了火,每一脚都吱呀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连人带板纵身火海。
没办法,秀秀干脆捡起香炉砸破了窗。
谢奚奴微微侧过脸,正对上她压抑着恐惧,朝他笑了笑。
她说:“别怕。”
下一瞬,风声灌耳,他被死死地护在怀中,破过窗,往外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