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错过枝叶,浇在崎岖山路上。
寂静的山径里只有阴森森的凉风伴着早春的虫鸣稀稀落落地在耳边鸣奏着。
谢奚奴向后望了一眼,冲天的火光已经熄灭了不少,村民忙着救火,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行踪,长长的小径,只能听到二人起伏的心跳声。
秀秀凭着记忆,提着一口气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见到有岔口就转,也不管对不对,回过神时,已经跑到了山底的茶铺边。
夜色已深,露天的茶铺没有人影,只有几张简陋的桌椅。
秀秀累得脚底虚浮,将谢奚奴放下后,扶着桌案,连凳子都未摆正,直直地便瘫坐在地上,大口地换气。
其实到这里也并没有彻底安全,村民们反应过来后一定会驾车来追,但她现在实在太累了。
这还得亏前阵子一直有锻炼身体,不然这背着个孩子,一路狂奔,不死也得没半条命啊!
她背上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摔伤了,火辣辣的,痛得要命,衣衫和背粘在一起,整个人汗津津的。她不敢碰到伤口,缓过气后,便盘腿,挺着背休息。
谢奚奴陪着她一起坐在地上。
他脱下披风,靠在椅凳边,低头看去,衣前黏黏糊糊湿了一大片,方才他还以为是披风上的水渍,但原来不是。
今日是满月,没有树丛藤枝的遮挡,月色如水,将这一方茶座照如白昼。
月色下,他的衣襟前是大片的血迹,似干未干,缠绵在布料上,晕开刺目的红色。
空气间也开始弥漫淡淡的血腥味。
这显然不是他的血。
谢奚奴愣了一下,侧眸看去,秀秀半身已经伏在凳子上趴着,她的脸色苍白,背后还在微微渗着血。
“你……”他张了张嘴。
君秀秀马上制止:“你别告诉我!”
她又不是没有知觉的布偶娃娃,从二楼寺台摔下来时,那种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想来是被什么碎片扎破了大片皮肤。
但小仙女是听不得这些的,不知道她可能还不觉得多疼,一旦知道了,心理作用会加剧疼痛,而现在也看不了医生,等于无济于事,还不如装作不知道。
“我们聊点别的吧。”她侧过脸,看向他。
谢奚奴看着她背上的血,轻颤了一下眼睫,抬眸的时候却仍是没有什么情绪的模样。
“你想聊什么?”他问。
她扶起身,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道:“聊下你喜欢的东西吧。”
是的,她仍旧没死心。
不过答案还是与曾经一样。
他道:“真的没有。”
想了想,他抬眸问道:“你呢?”
“我啊……”秀秀看着柔和的明月,笑了笑“我喜欢的那可太多了。”
“我喜欢吃炸鸡。”
“喜欢吃火锅。”
“喜欢喝奶茶。”
“啊,还喜欢吃冰激凌!”
她越说越兴奋,眼睛都不由亮了起来,仿佛背上那点痛也算不得什么了,她笑眼盈盈地看向谢奚奴略有不解的眼神:“如果有机会,一定带你去吃美食一条街。”
“是长宁村的特产吗?”谢奚奴看着她。
长宁村是周秀秀以前的家乡。
秀秀点了点头:“算是吧。”
她有些怀念地望着圆月,不知道老君现在怎么样了。
刚从火海出来,又跑了一路,原本身上冒出不少细汗,现在坐下休息了一会儿,夜风拂过,却反而有些冷飕飕的。
夜色很浓,如浓稠的墨色。
谢奚奴侧头看去,秀秀已经缩成一团,半趴在凳子上睡着了。
她的眼睫上沾了一抹月色,鼻尖被冻得微微泛红,嘴里似乎还在嘟囔着什么。侧耳听去,是她软软糯糯模模糊糊的声音。
她说:“我会救你的。”
谢奚奴静静地看着她,半晌,声音落在无边月色中:
“好。”
秀秀没敢睡太久,天没亮她便忍着痛爬起身。深怕一觉醒来就又被那群村民关到了小黑屋。
她起身想叫醒谢奚奴,刚碰到他的脸颊,就被烫得缩回了手,凌凌夜色中,谢奚奴的温度高得吓人。
秀秀连忙蹲下身去看他。
月亮已经被薄云掩去,光线有些幽暗,微弱的月光下,谢奚奴的额头渗出不少冷汗,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看起来已进入了梦魇,眼睫颤了颤,最终也没醒来。
淋了雨,又接连几天没有吃饱饭,别说他一个九岁的孩子,就是她自己,现在也晕晕沉沉的难受得紧。
但真的不能再耽搁了,等到那群村民追上来就来不及了。秀秀眨了眨眼,忍着天旋地转,弯腰将谢奚奴背了起来,便疾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