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甜之余确是浑身的乏力重新浮了上来。
秀秀只觉得五脏六腑像是在燃烧一般,她费力地坐起身问道:“什么时辰了?”
谢奚奴摇了摇头。
天色一如既往的昏暗,除了能确定至少不是夜半三更外,确实分不出什么子丑寅卯辰。
喉咙干涩无比,青枣本来也没什么水分,甜味过去后反而觉得更渴了。
谢奚奴也是一样,而且应该比她更糟糕,到底年纪小,原本就高烧在身,又接连数日的舟车劳顿不吃不喝,身体早就扛不住了,唤醒秀秀后,他便靠在床背上,压抑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秀秀轻轻帮他顺气:“是不是很不舒服?”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谢奚奴顺了口气,摇了摇头,声音沙哑道:“还好。”
这哪里像还好的样子。
早知道当时就该回头在集市买点物资再跑路的。
现在倒好,两个都带病行路,搞不好哪天就被人当做盘中餐了。
她这么想着,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秀秀一愣,看这屋子不像有人住的样子,总不会是房主回来了吧。
敲门声还在继续。
秀秀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开门,便听到屋外有个妇人的声音缓缓传来:“我知道里面有人,小娘子,我先前看到你进屋了。”
这下不能装听不见了,秀秀只得起身走到门边。
门边有扇纸糊的小窗,已经破了几处,秀秀从破碎的缝隙中往外探去,昏暗的光线下,有个三四十岁的妇人抱着个三四岁的孩子,正靠在墙边,一下一下地用手肘撞着门。
确认她身边没有其他人,秀秀这才打开了门。
门刚开了缝,那妇人便侧身撞了进来。
秀秀盯着她凌乱的发髻,后退了一步,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妇人见她后退,忙又前进了一步:“小娘子,我先前见到你也是背了一个孩子进这屋的。”
说着,她往里面探了一下头。
秀秀挡住她的视线,有些不快:“请问到底有什么事?”
妇人这才嗫喏着道:“我看那孩子生病了,正巧我孩子也生病了。”
秀秀太阳穴跳了跳,然后听到妇人接着道:“你如果不忍心下手,我和你交换可好?”
秀秀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妇人当她没听清,清了清嗓,又道:“小娘子应该也饿了许久吧。我家孩子烧了几天了,看样子也是熬不过去了,你如果愿意,我们便交换口粮,可好?”
什么口粮?这分明是孩子。
现在她这是要……“易子而食”?
秀秀愣了许久才终于消化了她的意思,瞬间记起寺庙里那慎人的场景,胃里一阵翻涌。
“那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忍心……”
那孩子虽然看上去病得厉害,但还活着,如果努力撑着离开这里,是可以生存下去的。
秀秀不解,妇人更不解。
妇人的眼泪早已经哭干,她瞪大着眼睛,满眼干涩的悲戚:“小娘子说的这是什么话?”
“我这当娘的难道会不心疼吗?但是孩子他爹早就死了,我如果也死了,这孩子才四岁,他要怎么生活?”
既然活不了,既然注定要以命换命,那为什么不能让更有希望的人活下去呢?
妇人直勾勾地看着她:“小娘子莫要与我说什么大道理,我只想问一句,可愿意交换?”
秀秀张了张嘴,想反驳又想不到词,她看着妇人怀里的孩子,还在微微喘着气,心里有点难受,摇了摇头:“不换。”
“当真不换?”
“当真不换。”
闻言,妇人的神色有些晦暗,她颠了颠怀里的孩子,转过身便走。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转角处,屋外没有一阵风,只有无边死寂的热意,秀秀在门边呆了许久,才关上门。
她走到床边发现谢奚奴正扶着床沿坐起了身,抬眼看着她。
秀秀一愣:“你还可以再睡会儿的,晚一点我们再出发。”
谢奚奴摇了摇头,他的眸色很深,在昏暗中显得更为幽暗,此刻正抬着头,似是乖巧地看着她,道:“嫂子,我渴了。”
踏入湘州这么久,秀秀几次问他饿不饿渴不渴,他都是坚定地说不饿不渴他可以,现下主动提出了渴,想来是身体快到了极限。
秀秀忙把袋里的最后两颗青枣掏出来递给他:“你应该也还有两颗,你都吃了吧。”
他也没客气,接过青枣,看了她一眼,便小口地吃了起来。
但是青枣毕竟解不了多少渴,秀秀想了想又道:“你在这边待一会儿,嫂子去找点水喝。”
但这附近怎么可能还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