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不喜欢重复自己的话,眉头紧皱,语气中已有些不耐烦:“我有个视频会议,你先睡吧。”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卧室。
事后的沈遇抽身极快,似乎做什么他都不愿意继续留在床上。
苏静影不喜欢这种感觉,仿佛她是一个发泄欲望的工具,只需乖巧听话,由他支配。
她觉得嗓子着了火一般,起身去卧室里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一大口下肚,她打了个寒颤。
地上散落的白色纱裙,被人从中间撕扯开,随意丢弃。
男人下手太急太重,裙子已经没有挽回补救的余地了。
她弯腰捧起那团看不出原本样貌的布料,心也跟着裂出了缝隙,冷风呼啸涌入。
她对任何事物都保有一份感情,一件衣服虽然没有生命,但它能庇护身体,就应该被妥善对待。
而对于沈遇而言,成功的商人永远利益唯上,任何物品都是可有可无的,所以才会问都不问,直接把奶奶亲手做给她的演出服毁了吧。
她突然想起沈遇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善意都是谎言,真正有用的是——用最坏的恶意揣测每一个接近自己的人。”
这是她无意间经过书房门口时,偶然听到的。她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也从来没有向沈遇提起过这件事。
苏静影走到窗前,夜色铺陈开来,月亮一半隐在云里。
初见沈遇也是在一个初夏的夜晚。
当时她刚上大学,奶奶生病,她必须要靠打工补贴开销。
十九岁的女孩儿还不了解社会的险恶,也从来不知道原来夜幕降临之后,城市里还有酒吧这样一个声色犬马的地方。
虽然涉世不深,但那天酒保鬼鬼祟祟的动作还是被她看见了,她知道,那被偷偷放进去的白色粉末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高级包厢,里面漆黑一片,只有一个男人。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好看的人,怔愣在门口。
“新来的?”男人的嗓音极度沙哑,像是裹挟着无数细小的沙粒。
这间酒吧里人人都知道,沈遇不喜欢等,除了新来的。
苏静影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来送酒的,但想到那白色粉末,她的脚跟灌了铅似的迈不动。
“酒放下,别的免谈。”
“不是不是,您别误会……”苏静影忙着解释,依然没有放下托盘。
苏静影忍着恐惧,瞥见了他胳膊上的石膏,定了定神,颤着音儿说:“病人不能喝酒。”
男人微眯着眼打量她,扯出个冷笑:“接客培训换台词了?”
苏静影勇气告罄,根本没听清男人的话,从包厢里一路冲出来。到一楼时,回头发现并没有人追来,她才松了一口气,低头看到托盘里的酒也洒了大半。
三年过去了,苏静影仍然清晰地记得那天发生的事,她当时太小了,又被奶奶教育要与人为善、多行好事,所以毫不犹豫就去做了。
夜越来越深,苏静影盯着玻璃窗上印出的自己,凝神。
她不知道初见那天的沈遇,是不是也在用最坏的恶意揣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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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苏静影醒了还没睁眼,腰腹部就传来酸痛感。
外界都传沈遇禁欲高冷,但只有苏静影知道,他的欲望一点儿都不小。
她翻了个身,手触摸到旁边的床单,冰凉,看来他昨晚没有再回来睡。
苏静影起身,打开衣橱,里面分界线十分清晰。
左边是沈遇送给她的各种奢侈高定,几乎每一件都是限定款。
苏静影不喜欢这些,她委婉表达过,但每次沈遇都说:“喜欢留着,不喜欢扔了。难不成让我去退?”
在他眼里,只要是他买的,她就应该视作珍宝,岂有不喜欢的道理。
分界线的右边是她自己带来的衣服。
她挑了一件米黄色的连衣裙套上,又去洗手间简单洗漱了一下,脖子上的吻痕,用了挺多遮瑕膏,才堪堪遮住。
刚下台阶,她就看到沈遇坐在餐桌旁翻看文件。
苏静影有些意外,平时这个时候他早已经去公司了。
男人穿戴整齐,衬衣袖扣反射着光,腕骨突出,眉心蹙起。
她睡了这么久,还很疲惫,但眼前的男人,睡得比她晚,醒得比她早,精力却用不完似得旺盛。
片刻,沈遇眼神还停留在文件上,淡淡开口:“看够了就过来吃早饭。”
……
桌上是牛油果鸡蛋的早餐三明治和咖啡,是沈遇喜欢的。
而苏静影,既不喜欢吃三明治,也不喜欢喝咖啡。
她垂眼半响,问:“你有时间来参加我的毕业晚会吗?”
沈遇没抬头,不知听没听进去:“看我安排。”
之后二人再无交流。
她吃到一半的时候,沈遇收了文件,起身走到她身边,弯腰在她头上印下一吻。
“六点接你去五味居。”
苏静影点头应下。
男人表情依然是冷冷的。
有时候,苏静影觉得,只有在床上,沈遇才会换表情。
下了床,他就一直是一张冷漠脸,仿佛谁都是敌人,包括她。
沈遇走后,她坐在餐桌前,没了胃口。